“小六,你什麼時候這麼懂事了,為我點這麼多,看起來都挺好吃的。”
現詢自來熟的往侯文身邊一坐,他今天穿了西裝,是件看起來很正式的深紅色帶暗紋套裝。
半長的發高束上一個高馬尾,擡手就端了個小方塊帶紅色果醬的蛋糕開始吃,偏頭看呆滞的侯文,下垂的眼尾看起來無辜極了:“看我幹什麼,吃啊。”
“……”
吃不下了。
侯文痛苦萬分,他就不該把點單權限交給甘野!
甘野吃了兩碟聶執給他的,瞄了瞄桌上還剩的,拽了拽聶執的袖子,把吃空的碟子挪他跟前。
意思很明顯:這個好吃,還要。
現詢慢條斯理的在侯文驚悚目光下吃完了一桌子小蛋糕,拆吃完打包好的那些,優雅的端着咖啡杯,好心解釋:“我比較能吃。”
侯文幹巴巴表達了自己的禮貌:“原形大,可以理解。”
現詢微微一笑,放下杯子:“我有事找你,甘野。”
甘野頭也沒擡,直到現詢點了他的名,他意外的擡了擡眼,挖蛋糕的手沒停,繼續埋頭吃。
吃了兩口他才出聲:“我沒你想的那麼在乎你們。”
這是事實。
甘野不想他們死的本質原因是他自己的生命跟他們挂鈎,借了他們的命,跟他們綁在一起,他們死了他活不下去,才會幾次出手。
“我知道,我可以再借你一條命。”
現詢也不是什麼天真的認為他們兄弟感情深厚的傻瓜,他自己盼着老大死盼了六千年,哪來什麼兄弟感情。
甘野不想幹活,指着身邊:“你找聶執去,命我要了活他幹。”
聶執閉上眼歎了口氣。
“哦那不行,”現詢有些苦惱:“我必須先找你,你自己決定找不找他。”
甘野擡頭,眼神裡帶了些莫名其妙:“我現在這樣能幹什麼?”
“這跟能力無關。”
現詢指了指聶執:“我不是圖章行那種看起來聰明的二傻子,越過你去利用聶執,你什麼樣我心裡有數。”
甘野就是典型的他怎麼利用聶執,哪怕親手殺了扒皮抽骨都沒事,但别人不行。
任何想要染指聶執的,甘野都不會放過。
這跟聶執厲不厲害,能不能打沒關系。
一個作,一個願意慣着。
現詢态度極好,知道先找誰。
“我不想管你們會怎麼鬧,後面你怎麼玩,有需要可以找我,我會配合,但有一點”
“我不想回海上了。”
現詢眼裡有種讀不出的情緒,沉甸甸的壓抑。
“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如果我要死,我隻想死在岸上。”
甘野舔幹淨唇邊的奶油,往聶執身上一挂,擺明了不想管:“你愛去哪去哪”
“我翻到了一些東西。”
現詢打斷他懶散不管事的言語:“我這幾年去了一個地方,找到了一些你絕對不想聶執找到的東西。”
“說實話,我很意外你把東西放在那個地方。”
甘野古怪的笑了下:“二哥,你不會以為聶執真找不到他的軀殼和神位吧?”
現詢忽的一滞,眼神凜冽直視聶執。
黑發黑衣的男人沒有看任何人,手指順着青年的發梳理向下,碰了碰他的臉。
“哥哥,你會跟我一起死的對吧?”
“對。”
得到肯定答案,甘野眼尾上揚,一副“你看到了吧”的嘚瑟樣。
“找到了又怎麼樣,我不說,他不看。”
現詢沉默了很久,直到一道女聲響起,他愣愣擡頭。
“好了,他是想跟你做個交易,我願意借你命,就要求這一件事,你想怎麼做是你的事,我隻要結果。”
一頭短發的女人扯過凳子坐在一邊,指着現詢:“我要他。”
甘野看看她,再看看現詢,意外的挑了挑眉,但他沒有好奇詢問,隻是歎氣:“辦不到。”
他說了句實話:“老實講我确實想要這個報酬,剛剛也在考慮拿到手翻臉不認。”
甘野敲了敲桌子,有些無奈:“你們一個個都太看得起我了,我要真能辦到,我早跑了,哪至于被關一千多年。”
用力捂住聶執的耳朵,小聲而迅速說了句:“更不會死。”
聶執還是聽見了,用力掐了掐他的臉頰,留下一道指痕。
甘野有點心虛,但不多。
“這還是要怪你,誰叫你不在,又不是我想死的。”
“對,怪我。”
聶執扣住他的腦袋,向後拉扯,黑的深不見底的眸子死死盯着他:“他們?都有誰?”
甘野吃痛仰着腦袋,尖牙咬住舌尖,不等他用力咬,兩根手指壓進唇抵住牙尖,他下意識松了牙。
禍神的血給他留下的陰影太深,哪怕過了這麼多年,甘野身體靈魂的強度遠超當年,不會再被灼燒的那麼狠,啃咬時還是會回想起曾經那種深入骨髓的痛。
感受到迫切的威脅,甘野主動舔了下抵住牙尖的指腹。
是讨好順服的意思。
聶執看了他一會,見他僅有下意識流露出的一點畏懼,再無其他。
他不怕。
甘野很清楚聶執絕不會主動用血燒他。
擡手握住他的手腕,小聲又含糊的說道:“我真的不記得了。”
聶執翻看過甘野的記憶,除了他看不見的那些,對他的日常生活比甘野自己記得還清楚。
也是因為太清楚了,聶執才會下不去手。
灰塔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
沒有得到允許的時候,甘野除了睡覺,就是在等。
等聶執來,等海族活動,等人類登島,等日出日落風起雲湧,等每個出現在周身的變化。
海族,人類,各個種族,包括聶執,停留在島上的時間都太短,熱鬧終歸安靜。
聆聽信徒的聲音都成了一種折磨。
誰能想到他們依賴的神,連屬地那座塔都走不出,離不開。
現詢深歎:“我知道你可能會沒辦法,卻還是想你騙騙我。”
甘野擡擡眼,瞅着聶執,等他松了手,揉了揉捏疼的臉頰,小聲嘀咕:“那你早說啊。”
騙人他在行。
甘野本着交易前先确定雙方籌碼的心态問她:“你能借多少?”
女人揚眉:“神的壽命無窮,你要多少我都能給。”
“哦……”
甘野心說誰還不是神呢,撇嘴不太開心道:“你最好一直是。”
神如果剝離神位的時候沒死,大概還能活個兩百出頭的樣子,聶執死了又活回來,估計還能活個幾十年。
甘野借了那點命已經耗的差不多了,他尋思了下謹慎問了句:“哥哥,你大概還能活幾年?”
幾年的話,他就不借了,懶得煩。
聶執冷漠回答:“我不會死。”
甘野不吱聲了,低頭搓了搓臉,慢吞吞擡頭:“哥哥,你這樣就沒意思了。”
他指了指外面:“我殺你剝離軀殼和神位的時候都估算好了,正常情況下你差不多比我們多個百八十年,死的慘一點會跟我差不多。”
甘野想到自己的情況:“跟他們差不多,我還是差了點。”
聶執扯了扯嘴角:“你也知道差了點。”
甘野當沒聽懂,自誇了句:“你看我就說了我不會總騙你,事實就是差了點。”
“這一點是多少?”
甘野不吱聲了,飛速看了眼現詢,讓他說點什麼。
現詢低頭眼觀鼻鼻觀心當沒看見。
在海上他都打不過聶執被殺好幾次,現在沒辦法複活了,他壓根不敢吭聲,怕又出個聲就被滅口。
他們都不說話,侯文早就努力當透明人了,甘野掃視一圈,抿下嘴老老實實承認。
“差的有點多。”
那幫家夥就是奔着徹底抹殺甘野去的,不僅知道聶執留下的保命徽記,連他的種族特性都摸透了,每一條生路都生生堵死。
幼龍再凍上幾年,甘野真就徹底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