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樂扇動着翅膀,像一道白色流光一般劃過天空上方。偶然瞥見的人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終于看到了那片形狀宛如樹木的湖泊,它在太陽底下閃着粼粼的光。湖面上安靜地栖息着許多白鳥。村莊離這裡實在是太遠。等到祁樂到達鳥群的時候,太陽已經偏西,斜斜灑下暖黃的光線。
祁樂借着夕陽的光,在鳥群中仔細找尋好一會,終于找準那頭頂一點丹紅的白鳥。他猛地俯沖下去。
丹羽被祁樂濺起的水花甩了一臉。他看着突兀地出現在自己身邊的祁樂,着實被吓了一跳。
祁樂是丹羽看着長大的,在祁樂小時候對他多加照拂。此刻丹羽見祁樂一副慌慌張張丢了魂似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習慣性地教育道:“小白,說了多少次,做事要穩重。總是這麼慌慌張張的,像什麼樣!”
祁樂焦急得慌,連連點頭敷衍幾句,立馬開門見山道:“您有見過很多蟑螂嗎?非常多、非常多,聚起來像雲層一樣的蟑螂群。”
丹羽被他這一問給問愣住了,疑惑道:“什麼什麼蟑螂群?”
祁樂立馬将自己昨夜的所見所聞一股腦抖落出來。聽完他連珠炮似的講述,一慣見多識廣的丹羽面上都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轉瞬間,那短暫的空白又轉為了錯愕。
他突然動作起來,瞬間撲到祁樂跟前,看上去似乎受到了嚴重的驚吓。
祁樂被他的動作吓了一跳,急道:“怎麼了?很嚴重是嗎?那些蟑螂很厲害沒辦法解決了?還是您想到了什麼别的事......”祁樂的話一串接着一串冒出來,焦急萬分。
這麼久以來,這還是顔書第一次聽見祁樂一次性說這麼多話,看來真是急昏頭了。
丹羽一雙眼定定地望着他,急切道:“你剛才說,那場雨是幾點下的?”
祁樂仔細思索一番,不确定道:“具體的我也不知。約莫是昨夜卯時?”那場雨下得實在是太大。在那樣的情況下待久了很容易喪失對時間的感知,祁樂隻能憑借自己模糊的感覺給出回複。
丹羽聽了他的回答,歎了口氣道:“這樣的蟲災,我很多年以前曾經見過一次。蟑螂群将自己的卵摻在降下的雨水中,寄生在毫不知情的活人中,用他們的血肉來喂養新的蟑螂。”
一陣久遠的回憶強行接入丹羽的大腦。那些恐怖的情景曆曆在目,每一個人痛苦的表情都令他記憶猶新。數不清的凸起在人的皮膚下方蠕動着,那些疙瘩一半的硬塊看上去令人作嘔,好像下一秒便會咬穿皮肉,從裡面鑽出些什麼東西來。
回憶到這裡,丹羽一陣頭皮發麻。他的講述停了片刻,接着又道:“......大約在六個時辰之後,這些蟑螂卵便會開始孵化了。”
那照這麼說,豈不是很快就......
祁樂瞳孔猛地一縮,幾乎要尖叫起來。
即便旱災之後餓殍滿地,人們因争奪食物大打出手,自相殘殺。但他卻隻能記得這個村莊最初美好的樣子,提着糕點的慈祥老人,笑盈盈舉着糖葫蘆問他吃不吃的孩童、不忍心趕走寒夜蜷縮于車底的流浪貓的小販,還有那一碗碗熱氣騰騰,在人們手中傳遞的餃子。
旱災已經斑駁了這座村莊原本的色彩,很多熟悉的、美麗的,帶着微笑的面龐已經消失了。他不願再看到更多的人喪命。
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顫抖道:“那您有沒有辦法,能救救那些村民?”
丹羽擡頭看見祁樂熾熱的眼神,猶豫了一下,道:“辦法倒是有,不過......”
祁樂接道:“不過什麼?”
丹羽盯着他的眼睛,吐出兩個字:“分身。”
祁樂明白了。他們白鳥一族有一種特殊的能力,名“分身”。這些蟑螂若是隻有一隻,還是很好解決的。白鳥銳利的喙和爪,對于那些蟑螂而言本就是銳利的武器。隻不過它們數量實在是太多了,幾乎可以能用“鋪天蓋地”來形容。
而“分身”,便是指白鳥可以啄下自己的羽毛,在這些羽毛裡灌注自己的魂力。随後這些羽毛便會變出和本體别無二緻的分身。這樣一來,隻要數量夠多,解決那些多如壓城烏雲的蟑螂也不是不能完成的事情了。
隻不過若隻有祁樂一鳥,斷然是不夠的。
想明白之後,他對上了丹羽的目光,祈求道:“您可否幫一幫那些村民......”
話畢,祁樂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些什麼,猛地住了口。
雖然那些曆史已經過去了幾百年,但那曾經的教訓每一刻都在他們耳畔敲響警鐘。沒有一隻玉脊鳥敢忘記那些血淋淋的屠殺。死去同族的冤魂早早地就告訴他們了一個道理——
不要靠近人類。
但如今,他祁樂卻好像已經忘了那些慘痛的教訓,竟然異想天開到要其他玉脊鳥去幫他救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