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那些黑衣人已然無聲無息地回到了淮安身邊,好像剛才他們的消失不過是一場夢。
商人見那些玉脊鳥紛紛從半空中掉落,有些不解地對身後的淮安開口道:“淮大人,這是?”
淮安說話向來言簡意赅,他吐出三個字:“鎖妖罩。”商人一愣,完全不了解這是什麼。見淮安沒有繼續解釋的意思,商人也不再自讨沒趣,轉而将話頭抛給淮安身後的黑衣人,道:“請問這位大哥,‘鎖妖罩’是個什麼東西?”
寬大的帽檐投下陰影,遮住了黑衣人的眉眼。他擡了擡頭,月光便順着他的臉流淌下來,那陰影從善如流地縮進了他的鬓發,露出一雙細長的眼睛來。
他聽了商人的疑惑,還當真耐心地替他解釋了起來,脾氣比他主子好了不止一點。
商人聽完他的解釋,連連點頭,順便用不重樣的語言誇了這淮家人的法寶好幾次。接着,他轉而又道:“那人能進出嗎?”商人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樣,好像真的對此好奇不已。顔書知道他心裡打的鬼算盤,這人估計是在琢磨着自己能不能趁着玉脊鳥被困的時候進去多撈幾隻出來。
那黑衣人點點頭,耐心道:“除了妖族之外的所有生物,在鎖妖罩中都可以來去自如。”
商人當即松了一口氣,連聲道:“謝謝大哥解釋,那這‘鎖妖罩’可真是個了不起的法寶啊!”
黑衣人便不再言語,安靜地退回了淮安後面。
待到村裡的玉脊鳥已經大部分都飛出了房屋,淮安對着身後的黑衣人再次下令:“人,拖出來。妖,殺。”
顔書心道:這惜字如金的範兒,除了淮安也是沒誰了。她知道淮安向來很有原則,隻殺妖不傷人,因此剛才他的命令應當是讓手下把村民帶去安全的地方再開始殺妖,防止刀劍無眼誤傷了誰。這些黑衣人接令,再次悄無聲息地融進了夜色中。
村子裡房屋密集,人也多,一時半會這些黑衣人也完不成自己的任務。
淮安見手下人都去了,一時也回不來,扭頭對着商人道:“看住他。”這個“他”自然指的是被扔到地上的祁樂。
旋即淮安便挑了個遠離商人的安靜地坐下了。想來是嫌棄商人聒噪,甯願挪得離他遠些。
商人見淮安扭頭就走,一頭霧水地正想追問淮安要去何處時,不知從哪閃出一道黑影,猛地對着他沖了過來。商人擡起的腳蓦地收了回來,被驚得連連倒退數步。他定睛一看,這撲向他的黑影正是祁歡叔叔。
商人的眉毛瞬間擰了起來,他擡頭看看淮安,此人躲得遠遠的,還是保持着跟之前一樣的姿勢,連一個眼神都沒舍得給他這邊。商人松了口氣,将祁歡叔叔拽到一邊,壓低聲音道:“怎麼了?”
說完,他借着月光終于看清了面前這人是什麼樣子。隻見祁歡叔叔雙手沾滿了将幹未幹的血液,上面還黏着幾根鳥毛,甚至連臉上都有斑斑血迹,頭發如枯草般揉作一團,狼狽無比。
他顧不得别的,兩手拉着商人的衣袖,悚然道:“你不是說......那鳥的脊柱是玉石嗎?!”
商人被問得一愣,莫名道:“是啊。”
祁歡叔叔猛地倒吸一口冷氣,一把拽起了商人的衣領,怒聲道:“為什麼、為什麼我看見的是石頭!”
“而且......”祁歡叔叔瞪着他,臉上的表情活像見了鬼:“為什麼我一取出來,那些石頭就自己變成了一把劍?”
商人他的話砸懵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祁歡叔叔,兩隻擡着準備去掰他手指的手臂停在半空中。
空氣在兩人的目光中詭異地扭曲起來,商人的領口被攥得越來越緊,他感到自己胸口有些發悶,完全喘不過氣來,視線也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眼前這人的臉。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祁歡叔叔猛地撒了手,商人一個踉跄,險些栽到地上。他的目光中全是震驚,吞吞吐吐半晌也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商人哆嗦着手指理好自己的衣領,在大腦裡瘋狂回憶着自己曾在爺爺傳下的古籍上曾看到過的内容。這版古籍在市面上已然失傳很久,上面記錄了數不清的奇珍異獸,他小時候常常翻看爺爺書架上的書,這本古籍便是他在那時翻到的。商人是個做生意的料,這點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體現出來了。他除了記住有一種名叫“玉脊鳥”的鳥妖之外,别的什麼都記不得了。原因很簡單,因為對玉脊鳥的介紹下面有一排字——其脊柱價值連城。
旁邊還配上了玉脊鳥的草圖,應該是前人手繪而成。商人也正是見到“價值連城”四個字後多看了幾眼玉脊鳥的配圖,這才能迅速認出村裡的玉脊鳥。但是年代久遠,而且那本古籍在爺爺去世後就不知所蹤了。至于上面還寫了玉脊鳥些什麼,他已然盡數忘卻。
商人急得額頭滲出了冷汗,在大腦内翻箱倒櫃搜尋着那古籍中有關玉脊鳥的記載。半晌,商人終于從一團混亂的記憶中尋到了隻言片語。
他回憶得斷斷續續,吞吐道:“取......活鳥,生剖之,取其脊柱,自然而化白玉劍,此玉價值連城......注:必須是活鳥,否則隻得石劍。”
生剖?商人終于回憶起古籍上的内容,猛然一睜眼,雙手死死鉗住祁歡叔叔的手臂,開口道:“要活的!趁着它們活着的時候取出來的才是白玉,不然就會變成石頭。”
祁歡叔叔被抓得一痛,此時也顧不上掙開他,驚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