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穿着那身高專制服,長發被背後梳成麻花辮,發尾末端綁了一個蝴蝶結,像晚歸害怕老師斥責的學生一樣,徘徊在校門口,不敢進去一步。
月光照在她身上影影綽綽,高專的點滴溫馨回憶,猶如一道澄澈的小溪,緩緩在心中流過,其中歡聲笑語更是令人懷念。
她和家入硝子偷偷摸摸躲在活動室内,聽她分析最近的時尚潮流,計劃下次出行的購物路線和清單。那時的笑聲還懸在教室房梁上,三日不絕。舊語未落,新聲又起。
她就這樣在夜露的陪伴下站到紅日撲面,才醒覺要離開。
與謝野晶子離開時格外匆忙,轉角向下跳躍的時候,發尾被一隻凸起的樹枝勾住。
她伸手想要解開結,卻在摸到發帶時,愣了一下。
發帶是家入硝子三年前送的,無論主人再怎麼愛護,它的邊緣在歲月的流逝下還是不可避免地起了細微的毛邊。
喉頭猛地泛起澀意,她深吸一口氣,将绯紅緞帶系在灌木叢虬結的枝丫上。
緞帶在晨光中微微顫動,像隻收攏翅膀的蝶,很快被濃綠的葉片吞噬,隻留下幾點跳躍的光斑。
她沒有回頭,制服的下擺掃過沾着露水的草尖,将那抹紅徹底抛在身後。
她向自己的過去做了鄭重的道别。
對不起,硝子。
晨霧在校園内緩緩流淌,兩三隻鳥雀撲棱翅膀落在醫療室的窗台。
熬了一個大夜的家入硝子,棕色的眼眸中滿是疲憊。她像往常一樣推開窗子通風,就看見了早就候在窗台的鳥雀。
家入硝子勾起嘴角,随手在抽屜中摸出一把小米灑在台面上。
小米落地的瞬間,啾鳴聲四起,瑩黃剔透的小米被鳥雀們啄得四處亂飛。
“還是這麼貪吃。”家入硝子看着他們争食的模樣,低笑出聲。她伸出手,指尖劃過其中一隻鳥柔軟的尾羽。
這些鳥兒雖然已經換了兩三批,但看樣子是這裡的常客,啄食的姿态可以說是膽大包天。它們對家入硝子的撫摸已經習以為常。其中有隻吃飽了鳥還挺着肚子,一蹦一蹦跳到家入硝子的掌心,輕輕磨蹭着。
家入硝子感覺到掌心傳來的溫熱的癢意,心中柔軟,又給它單獨喂了一勺。
鳥雀們吃飽後,像來時那樣,成群結隊地又都飛走了。
家入硝子收起笑容,不去看鳥飛走的方向,反而将目光落在遠處的十字路口上。
她在期待某個人出現,然而直到日落西山,那個人也沒有出現。
叮鈴一聲,醫療室來了新的病人。
她神色如常地關上窗戶,開始忙碌,似乎已經早已習慣希望落空。
正午當空,烈日炎熱。
五條悟拐進街角的便利店,在冰櫃裡買了兩支棒冰。在付賬的時候,他才意識到分享棒冰的人已經不在了。
意識到這一點,他還是沒有将另一隻退回去。隻是将它随着包裝紙一齊丢進了垃圾桶。
五條悟一臉煩躁地蹲在樹蔭下,洩憤似大口咬下棒冰。
白襯衫頂端的紐扣解開了兩粒,鎖骨上還殘留着汗水的黏膩。
不多時一輛黑車停在了五條悟面前。車上下來一個身着黑西裝的男人。山上海忠,負責五條悟任務的其中一名輔助監督。
五條悟看見了他,咽下最後一口棒冰,冷意直直蹿到胃裡。
他直起身子,神色冷淡,沒有多問就坐在了車廂後面。
自從夏油傑叛逃、與謝野晶子失蹤之後,他身上的任務量就擴大了三倍,日夜連軸轉,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家入硝子見他太過勞累,曾勸過注意勞逸結合。
五條悟當時是這樣說的:“夏天過去就好了。”
現在躺在後座閉目養神的五條悟也是這麼想的,過去這個夏天就好了。
盛夏,炎熱又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