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宋疏遙喉嚨滞澀,淌下一行眼淚,半晌道,“你永遠都别後悔。”
倏然,謝字卿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她仰頭時,恰好看見他眸間的水光,他呢喃道:“娘子……”
“我在,”宋疏遙立即回握住他,“說啊,你要說什麼?”
謝字卿遲遲不開口,隻是攥着她的那隻手越來越緊:“娘子……”
“娘子!娘子?”
宋疏遙一個激靈,眯着眼睛緩了片刻,擡起眼皮才發現外面天色大亮,估摸着有辰時了。
“娘子,今日府上家宴,要快些起來去迎長輩了。”小蝶攥着她的手十萬火急道。
竟然是個夢,還好是個夢。
宋疏遙暗暗舒了口氣,緩緩起身,拍了拍小蝶的手背:“對,家宴,我怎的把這事忘了,快,更衣。”
語畢,五位侍女魚貫而入,将宋疏遙架了起來,梳洗地梳洗,穿衣地穿衣,忙地不亦樂乎。
長輩面前,她需得裝扮地溫婉些,便梳了兩個乖巧的發髻綴上絲帶,穿了件粉色的外袍,更顯得清麗可人。
約莫小半個時辰,宋疏遙才火急火燎出了門,提着裙擺剛過了中門,迎面便撞上一個人,還好她眼疾手快,步子一頓,擡手按住門廊,身子晃了晃便穩住了,一縷清淡的梅香劃過她的臉頰,半晌後她的鼻息裡都是這股似有若無的凜香。
對面那人情不自禁地伸手一扶,堪堪攬住了她纖薄的肩膀,見她并無大礙,馬上便将手放下,恰如其分,毫不逾矩。
宋疏遙這才擡眼一望,隻見那人一身玉色袍,風華絕代,遺世獨立,眉眼淡然溫潤,似紛飛在天地間一片難以觸摸的雪花。
他笑起來很是好看,謙謙君子,聲音也動聽:“在下蘇忱,有幸得見宋娘子,方才唐突了,還請宋娘子見諒。”
“蘇大人認得我?”宋疏遙也笑了起來。
在家宴上見到蘇忱,宋疏遙并不覺得奇怪,蘇忱的家鄉在蜀州,距東都幾千裡,作為宋世群的得意門生,邀到府上用飯很是正常。
宋疏遙方才一眼便認出他了,雖隻是長亭水榭遙遙一望,可蘇忱的風姿的确非同一般,不愧是東都權貴人人争搶的女婿。
若是謝字卿讓她感到熱烈,這個人便讓她覺得清冷,與他相對而望,仿若立于林間的涼霧之中,讓人神清氣爽。
蘇忱微微一笑:“那日來府上,遙遙見過娘子一面,不敢相忘。”
這句話取悅到了宋疏遙,文人的浪漫莫過于此,惺惺相惜,投桃報李,你遙遙望我,我遙遙看你,情淡如水,卻各不忘懷。
宋疏遙滿面春風,行了一禮:“我欲引蘇兄為知己,可今日長輩登門,恕難奉陪,來日若有機會,我定尋蘇兄痛飲幾杯。”
蘇忱側身讓路:“娘子請便。”
經過他時,宋疏遙又聞到那陣清淺的梅香,和她平日用的很像,不過她春夏秋冬用的香各不相同,從來沒個定性,和她用同樣香料的人抓起來數一數,恐怕連刑部大牢都放不下。
想到這,宋疏遙的腳步更加輕快,心中想:不知道謝字卿什麼時候過來。
這一日她都沒見到謝字卿登門,想他應是有旁的事要做,畢竟跟大理寺卿叫闆,需要準備的東西不是一點半點。
直至暮色西沉,夕陽西下,宋府的賓客漸漸散去,小厮才帶進來一個人。
宋既安見是謝字卿,笑着玩笑道:“謝侍郎還真會挑時候,家宴剛散,請尊駕移步到書房吧。”
謝字卿哼笑一聲:“有勞宋中丞帶路。”
兩人并肩往書房去,穿過遊廊恰好可以望見對面堂中燈火通明,人影綽綽,謝字卿忽然問道:“那位是新到任的中書舍人蘇忱吧?”
宋既安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笑道:“是,上任有一陣子了,上次你來府上時,蘇大人的任命剛剛下來。”
謝字卿不動聲色道:“今日不是宋府家宴嗎,他怎的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