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疏遙心想這有什麼不好受,她本來就是來湊數的,于是真誠道:“臣女給長樂公主伴駕,内心愉悅之至,興奮得很。”
“是嗎?”李婉向前逼了一步,她本身就比宋疏遙高上半個頭,周身氣質又貴不可侵,離得近了簡直讓宋疏遙喘不上氣來,“你最好能一直高興,一會可别出乖弄醜,贻笑大方。”
宋疏遙和煦地笑了笑:“多謝公主關懷。”
說話間,觀賽的賓客已至席間,距離靶場不遠,宋世群,林韻,宋既安神色如常,似乎已經習慣了因為宋疏遙被人指指點點,虱子多了不怕癢,此刻倒因為要觀看一場精彩的比試而感到欲欲躍試,怡然自得。
謝字卿跟父親謝遠肅坐在一處,謝遠肅年輕時便任澤州大都督,後任澤州節度使,此後又輾轉多地,一生戎馬,南征北戰,上了年紀也是精神矍铄,英姿飒爽,他看了一眼宋疏遙,自言自語道:“老宋的女兒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嬌嬌弱弱的,一會怕是要哭了。”
“不見得,”謝字卿兩手放在膝上坐得端正,“她馬騎得不錯,未必不會射箭。”
宋疏遙總是讓他出乎意料。
謝遠肅看了他一眼:“說宋家丫頭,你得意什麼?”
謝字卿哼笑一聲,反駁道:“又冤枉我。”
謝平就坐在他後首,此刻倒是急的後背冒汗,他平日最看不慣李婉嚣張的樣子,跟她三句話不合就打起來,這次他一下就看出了李婉的不懷好意。
況且他早就當宋疏遙是朋友,又見謝字卿雲淡風輕很無所謂似的,心中暗暗替宋疏遙鳴不平,隻道她是一腔真心喂了狗。
三聲鑼鼓響,司射官上前宣讀了比試規則,兩人一組進行比試,每人射三箭,隻比命中靶心的次數。
理所當然的,長樂公主和宋疏遙被分到一組。
有人竊竊私語道:“要我看,宋娘子與其等着出醜,倒不如服軟退出比試,跟公主認個錯便罷了。”
另一人道:“此言差矣,士可殺不可辱,宋相國是剛直不阿之臣,其女也定是甯折不彎的烈女,再說陛下都讓宋娘子不必當真,輸赢有什麼重要。”
“公主和宋娘子的梁子可不是認錯就能解的,你們可能不知,這兩人恩怨的根源是因為争小謝大人。”
此言一出,自诩知道内情的人已經開始竊竊發笑,不明所以的則仿佛聽到了什麼驚天大事,剛要再問,就又聽見鑼鼓聲,比試已經開始了。
宋疏遙和李婉并排站到線外,第一箭由李婉先發,侍女給李婉遞上常用的弓箭,那長弓質地極好,弓臂柘木包金,錾刻龍紋,上下兩端鑲嵌犀牛角,弓弦泛紫色華彩,通曉弓箭之人才能看出此乃南海怪魚的魚膠所制,萬金難求。
宋疏遙暗自贊歎:有錢真好!
李婉本就擅長騎射,擺出架勢,拉弓搭弦,試探片刻,隻聽嗖地一聲,利箭破空,迅疾如電,箭尖輕而易舉地沒入靶心,衆人歡呼。
小張将軍神色雪亮,狂喜道:“公主好箭法!”
這種吹捧李婉自小便聽得多了,毫不在意,反而立馬側目去看宋疏遙,對着賓客席挑了挑眉:“你父親還在那看着呢,别讓他無地自容。”
宋疏遙微微颔首,慢條斯理地戴上護具扳指,又空弦對着靶心拉了兩下,長呼一口氣,這才從箭筒中取出一支羽箭搭在弓弦之上。
小張将軍不耐煩道:“别拖延時間了,若是不會射箭就趕緊退下,不要丢人現眼!”
話音未落,箭影急速閃過,弓弦響處,那支蓄勢待發的羽箭已不知去處,宋疏遙面色悠然,毫無驚懼頹然之意,好似并不在乎那支箭到底中了沒中。
霎時間,萬籁俱寂,唯有冬鳥鳴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