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要送你的東西,還送不送啊?”蘇清方問。
有事不早說當列為李羨最讨厭的幾件事之一。一時之間,李羨竟分不清眼前的女人是真拿不準,還是試探,也不知道該回答可還是不可。
他要真成為一個朝令夕改的人了。
李羨碾了碾隐在袖子裡的手指,話便到了嘴邊:“你有事求我?”
是不是,都要拿到台面上說。但不得不說,這個問法太直白尖銳,一般人恐怕都會羞惱,也就顧不得想其他了。
蘇清方果然聽得來氣,“難道給你送東西就是有求于你嗎?”
“當然不盡然,”李羨狀似漫不經心問,“所以你為什麼要給我送東西?”
蘇清方完全沒意識到話題繞了一圈已經變成她為什麼送,摸了摸懷裡圓不溜秋的貓貓頭,緩緩道:“多謝你幫我還有弟弟。”
原來和淩風一個理由啊。
李羨腰一松,往後一靠,讪笑,“你不會也要送我劍帶吧?我可不佩劍。”
如果是一物兩送,隻能說蘇清方太偷懶,又或者她的見微知著不在他身上。
一副慵然的姿态,語氣也調侃,蘇清方卻莫名覺得李羨眼神裡有隐含的計較。
不知是不是因為久居高位,他眼神裡似乎總含刀帶劍,要把人剮了一樣。
她倒也沒那麼蠢,送不使劍的劍帶。
蘇清方成竹在胸道:“當然不是。”
說着,蘇清方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巴掌大的扁平香囊,遞給李羨。
香囊上繡有“雷聲堂”三個篆字,是京城有名的器樂行,堂主人是川蜀斫琴世家雷門的弟子,頗受追捧。
香囊被撐得硬挺挺的,摸着似乎是盤成一圈圈的某種東西。
李羨扯開系繩,把東西拿出來一看。
——一副琴弦。
“我看你那張琴沒有弦,”蘇清方沖東邊牆壁撅了撅下巴,“或許可以上一下。不然被人看見,要被笑話了。”
雖說可能沒人敢笑話太子殿下。
李羨目光投向牆上霞雲一樣的瑤琴,唇角微挑,“巧了,那張琴,正出自蜀地雷氏家主,背書明月之詩,故名‘月出’。”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有迹可循的第一張落霞琴,記于《洞冥記》,言漢武帝見莊女從東來,彈落霞之琴。
無論從形制還是琴後銘文,這似乎都應該是一張屬于女子的琴。
蘇清方隻是感歎:“雷氏家主斫的琴,有市無價。等着雷家主斫琴的人,估計已經排到五十年後了。你就天天挂在牆上,連弦也不上?果然皇家富貴,這樣暴殄天物。”
說到最後一句時,蘇清方稍微壓低了聲音。
李羨不置可否,隻道:“雷氏的琴雖久負盛名,不過最好的弦應該是你們的吳絲。”
“吳絲蜀桐,固然絕妙,可遠在千裡,也就隻能想想了,”蘇清方不忿道,“這也是我找了京城一圈找到的。不便宜的。”
她自己都不會用這麼貴的弦呢。他真那麼想要吳絲,去江南的時候怎麼不尋一副。
李羨怪問:“你怎麼這麼窮?”
連買兇還要拿他的帶勾抵賬。
李羨一想到,不免有些猜測,“這個不會是你拿那個金帶勾買的吧?”
“怎麼可能?”蘇清方沒好氣道,“我爹是沒給我留什麼東西,不過好歹有一點積蓄。”
“不是還有《雪霁帖》嗎?”李羨戲谑問。
蘇清方别開頭,“别想了,不會賣給你的。”
李羨笑了笑,反問:“會上弦嗎?”
蘇清方搖頭,“我力氣不夠,一般都是潤平幫我上。”
聞言,李羨行到牆前,一手托着琴尾,一手扣住琴腰處的龍池,小心翼翼把琴取下,放到琴桌上,開始上弦。
照蘇清方說呢,雖然李羨的琴連弦都沒安,但該有的家夥事兒一點不少。琴案漆紅,和琴身的顔色如出一體。配套的琴轸收在匣子裡,是白玉的。
隻見李羨拉緊了弦,撥了撥,在聽音高,幾下便定準了音。
蘇清方不禁贊道:“殿下的耳朵,堪比周公瑾啊。”
曲有誤,周郎顧。不是所有人都如周公瑾般精于音樂。一般人上弦,會在旁邊擺一張定好音的琴,按照正确的音确定上弦的松緊程度。即使如此,也需要不俗的耳力。像潤平,哪怕旁邊擺着一張正音的琴,他也找不到調,得蘇清方在旁邊告訴他松了緊了。
李羨漫不經心瞄出一眼,半開玩笑地說:“你想說我沉迷聲色?”
“為什麼不能是耳聰目明?”難道她在他眼裡就吐不出好話嗎?蘇清方腹诽。
坊間都開始傳太子喜歡男人了,還沉迷聲色呢。诶?等一下,那個單大人,同李羨走得挺近的哈。養的貓好像也是公的诶。
蘇清方偷偷瞥了一眼貓屁股。
确實是公的。鈴铛上還有毛。
能不能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