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姑娘,太子殿下有請。”一名帶劍青年從圍聚看熱鬧的人衆裡擠出來,笑道,正是太子侍衛淩風。
上到前來的淩風似是才看見旁邊的杜信,驚歎問:“哦喲,這不是杜三公子嗎,怎麼被打成這樣了?”
東宮和定國公府素來不睦,也就是不能明着撕破臉,冷嘲熱諷從來不少。
杜信瞪了淩風一眼,心中不爽,也不得不敬讓太子,拂袖離開。
待到姓杜的完全從視野消失,蘇清方才調整好表情,懷疑地問淩風:“太子找我?”
聽說這裡有人打架才過來湊熱鬧的淩風失笑搖頭,“沒有,隻是卑職情急之下編得謊話而已。我們殿下,正在氣頭上呢,跟個炮仗似的,一點就炸。蘇姑娘你可千萬别去觸黴頭。”
蘇清方幹笑,“那大人怎麼在這兒?”
淩風長長歎出一口氣,惆怅道:“我也不曉得哪裡惹惱殿下了。估計是安樂公主送的那兩盆菊花顔色不好。哎喲,那綠得,翡翠似的。本來太子府就沒什麼花,再送綠菊,更綠得發慌了。可那是安樂公主送的啊,不能怨我吧?結果殿下讓我提前回家探親,也沒說要不要再回去當差。”
蘇清方聽了個大概,“大人覺得,太子是個會輕易遷怒于人的人嗎?”
“當然不是,”淩風玩笑道,“說句實話,往常殿下也有被朝臣氣得不要不要的時候,不過生氣都是生悶氣,沒拿誰撒過氣。”
蘇清方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淩大人何必憂愁?自是太子殿□□恤,讓大人能重陽多陪陪家人。重陽過後,自然是要回去的。其實就算被轟出來,也沒多大事。太子殿下肯定也知道,很難再物色到一個如淩大人般能幹的侍衛長,恐怕也不想費這個心力。”
“蘇姑娘謬贊,”淩風拱了拱手,“多謝蘇姑娘指點。我能回去安心陪母親過個重陽了。”
“淩大人客氣了,是清方應該感謝淩大人幫忙解圍,”蘇清方低了低眉,“隻是……太子殿下若是問起,還請大人别說是我說的。”
“怎麼了?”
蘇清方胡亂編了個理由:“我怕人說我妄自揣測,就不好了。”
她既然做了決定,自然不适合再摻和李羨的事。
古有楊德祖,因為過于聰慧,處處揣出曹丞相之心意,最後被殺。最好的下官,似乎就是那種善于揣測上意卻又不讓人察覺在揣測的人。
淩風也當如是,沒有懷疑,爽落答應。
末了,蘇清方與弟、妹和衆人告别,才發現韋四郎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
他們回到家中,母親正在和小丫鬟捆茱萸,見蘇潤平臉上青青腫腫,像個磕壞的梨,震驚問:“怎麼回事?”
蘇清方正欲解釋,蘇潤平搶先答道:“沒什麼,就是碰到了一個不三不四的人,打了一架。”
“沒什麼?”衛夫人聽得這樣無所謂的語氣,更氣了,順手抄起茱萸枝,“和人打架是沒什麼嗎?”
“娘!”蘇清方趕忙攔到蘇潤平跟前,辯解道,“是個登徒子。潤平是因為我才跟人動手的。”
“清兒你沒事吧?”衛夫人擔憂問。
“有潤平在,我怎麼會有事?”蘇清方幫襯着潤平說話。
衛夫人懸着的心放下了些,捂着怦跳的心髒,無奈歎出一口氣,“那也不能貿然跟人動手呀。受傷的還不是自己?你總是這樣輕率莽撞,二話不說沖上去,以後會吃大虧的。”
十六歲的少年心氣比天高。蘇潤平被打了本就心情不好,還被說一頓,更是不服,不由提高了聲音:“道理是跟講道理的人講的,跟那種人有什麼好說的?”
衛夫人滿臉愕然,“你在我面前也大呼小叫?那你在外面是什麼樣子?你給我在家好好反省兩天!”
“娘……”
蘇清方在中間打圓場,話還說出口,潤平撂下一句話就回了屋:“反省就反省!”
蘇清方:……誰來救救她……
***
蘇清方曉得母親不過是擔心潤平行事魯莽,因此也在家中窩了兩天,陪着兩頭說話,重陽又陪母親去了仙石山登高參拜。
準備打道回府時,蘇清方借口自己想和妙善再談談心,讓母親先回去,然後自己轉頭就下了山,去了石泉村。
九九重陽的約定,蘇清方并沒有忘記。
松韻茅舍的門大開着,昭示着主人的存在,還隐隐傳出一陣琴聲。
其聲悠轉,不絕如縷,韻味深長。
蘇清方循着聲音輕手輕腳靠近,隻見齊松風一身缁衣粗布坐在屋中,正在低頭撫琴。
曲至終章,齊松風悠悠停下揉弦的手,擡頭笑道:“哪裡來的偷聽小賊?”
“耳得成聲,目遇成色,怎麼能算偷聽呢?”蘇清方微笑,提起手裡的菊花酒,“先生的菊花酒,我送來了。”
“你果然來了,”齊松風招呼道,“進來說吧。”
蘇清方颔首進屋,放下酒壺,隻見桌上已經有一小壇開封的酒。
“你的差事,交了吧?”齊先生問。
“交了,”蘇清方不想說這個,扯開了話題,“先生琴音悲切,在松林裡彈奏,更顯凄清,隻是不知道是什麼曲子?”
齊松風低眉,狀似随便撥了幾個音,“這是老夫同夫人譜的曲子,是琴箫合奏曲,名《飛雁令》,并不見于琴譜,所以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