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焱的臉色難看至極，尤其是在看到紀暖竟然穿着一身黑色作戰服，坦坦蕩蕩地走進來更是青黑。

服務員貼心地替紀暖拉開了位置，對着兩人微微鞠躬後帶着公式化的笑容站在離兩人餐桌五步遠的位置，等待着他們點菜。

在這個信息高度發達的時代，高檔的餐廳還是沿用着曾經的那一套點菜流程。

仿佛隻有使用人工這種昂貴的方式才能凸顯他們上層人的格調。

沈焱的語氣不太好：“你怎麼穿成這樣來吃飯？”

紀暖對他話語中的鄙夷當做沒聽見，笑笑說：“怎麼了？”

沈焱指着屏風外的衆人說道：“你看看人家穿什麼，你穿的什麼。”

紀暖頭也不擡，自顧自地看起菜單。

“這裡不是北漠特色餐廳嗎？穿禮服來踩沙子很奇怪吧。”

她一臉坦然地看向沈焱：“而且作戰服是學校統一發放的制服，我這麼穿也很合理吧？這裡畢竟還是學校的範圍。”

沈焱一噎。

竟然覺得紀暖說得很有道理。

可他看見了外面那些人的眼神。

那些眼神像一根根刺一樣紮在他的心口上，讓他難受不已。

沈焱扯了扯自己系得整齊的領帶，才感覺窒息的感覺緩解了不少。

他瞧見紀暖正認真地看着菜單，忍不住嘲諷：“你第一次來，知道要點些什麼菜麼？”

“不知道。”紀暖實話實說。

她看着菜單上花裡胡哨的名字，實在是腦補不出來這些菜的原材料。

她可不想吃點什麼奇奇怪怪的食物進去。

雖然在她原世界的國家裡也有些吃炸蟲子的美食，但至少這些生物還在她的認知當中。

這個世界還不知道有多少她認知以外的動植物。

就比如這份前菜菜單裡的“帕爾瑪幸運的呼喚”。

還有這份主菜裡“虛光鲨第七肋排”。

甜點裡甚至還有一份“超新星崩塌”。

這是要怎樣？

吃了之後宇宙都能爆炸？

紀暖：……她實在是看不懂這些菜名。

她的回答在沈焱的意料之中。

沈焱看着Beta一頭霧水的模樣，唇邊帶着一抹笑意，似乎她困惑的模樣取悅了他。

“你可以讓我點。”

沈焱的語氣中帶着笃定，似乎料頂紀暖一定會向他求助。

然而Beta隻是從悶頭研究菜單的狀态中微微擡頭，目光落在了滿臉信誓旦旦的沈焱的臉上。

她突然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歪着頭說：“可我想試試。”

沈焱微愣，就這麼看着她朝服務員招了招手。

“你好小姐，有什麼需要？”服務員利落地走到了她身邊，一舉一動都彰顯着他們是經過專業培訓的。

他站在邊上全程目睹了沈焱和紀暖的對話。

服務員在這個餐廳裡工作了很多年，很少見到Beta走進這座餐廳。

即便偶爾有Beta進來，他們無一不是盛裝打扮，學着那些A和O一樣梳妝，在身上噴上昂貴的模拟信息素香水，試圖把自己僞裝成一名AO。

可Beta的舉手投足還是會暴露他們的身份。

他們不似那些時長出入高檔餐廳的AO。

Beta們的走路步伐都顯得局促不安，更是在點餐的時候會主動把菜單推給帶他們前來的A或O手裡，把主動權交給對方。

從來沒有人像這位Beta小姐一樣，大大方方地穿着作戰服走進來，哪怕被周圍的人上下打量也不為所動，仿佛她才是這個餐廳真正的常客一樣。

她會坦然地承認自己看不懂菜單，也毫不避諱自己想嘗試的心。

服務員很是佩服她，言語間的恭敬帶上了幾分真心。

紀暖指着菜單上那個叫作“帕爾瑪幸運的呼喚”的菜，問道：“這個菜是怎麼做的？”

服務員經過嚴格的培訓，對菜單上的每道菜都倒背如流。

他跪在地上，言語間和那些職業假笑不同，他非常耐心且認真地為紀暖解答。

“北漠星球來自帕爾瑪星系，這個星系上的星球環境大同小異，這道菜便是采用帕爾瑪星系内獨有的食材，從浮空雲層中汲取凝膠，注入特殊調味素，放置長達49天，形成北漠獨有的風味，讓客人一口下去仿佛身臨其境。”

紀暖點點頭。

就是食材加上香料腌制的呗。

“那這道‘虛光鲨第七肋排’呢？”

“虛空鲨是北漠一種食沙生物，因為外形酷似鲨魚、行動速度極快，因此成為虛空鲨。這道菜取用它的第七肋間的肉，這個位置的肉是最鮮嫩的……”

沈焱不自覺看呆了。

他看着對面兩個Beta極認真地對着菜單上的菜品一一解釋，紀暖時不時點頭表示自己聽懂了，就像上課一樣認真專注。

他從未見過紀暖這樣的人。

沈焱第一次來北漠特色餐廳還是父親、也就是沈家家主親自帶他來的。

他将父親的舉止記在心裡，之後他學着父親的樣子點餐、吃飯、喊服務員。

一切都順理成章。

所以他想當然地認為紀暖也該學着他的模樣去點餐、吃飯。

可紀暖偏偏沒有按照他的預想去走。

她喊來了服務生，一項一項地詢問服務生，就像一名學生孜孜不倦地問老師問題一樣。

沈焱從未想過還有這樣一條路可以走。

他不知道這些菜是怎麼做的、也不知道這些食材是從哪裡來的。

他吃過一次之後會把它們的味道刻在腦海裡，從不深究它們的來曆和做法。

父親說這不是他們這個層次的人應該在意的事情，他們隻需要會品鑒就可以了。

沈焱第一次知道一道菜的背後有這麼多講究。

紀暖用自己能理解的話給這些菜加上了備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