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路陽急成這樣,肯定不是什麼好事。而此時此地能發生什麼壞事,倒也不算難猜。
岑今歎了口氣,沒再往左邊去,而是直接向前,推開了樹屋的大門。
空地中央,透明的電動扶梯前,立着一個單薄瘦削的身影——來的人正是青山。
他仰頭望着半空中的樹屋,向前走了一步。腰間的銀飾随着他的步子擺動,在靜谧的夏夜裡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哎,這麼快就要撕破臉了。”岑今覺得有點可惜,她其實還挺好奇青山給他們安排的第二項體驗是什麼的。
姜月月沒搭腔,睜着一雙黃金瞳,緊緊盯住樓下青山的動作。
他從腰間取下了一支笛子,緩緩湊到了嘴邊。孔中飄出的笛聲并不悠揚,甚至稱得上尖銳怪異,從青山的雙唇之間溢散開去,無孔不入地鑽入衆人的耳膜。
下一刻,空地四周的小樹林裡響起一陣簌簌的聲響。
路陽不知何時已經解除了植物人的形态,站在岑今身後探出半個腦袋:“我好像能感覺到,樹林裡來了不少人呢。”
岑今聞言,同情地看了一眼姜月月:“看來今晚你是睡不了長高覺了。”
話音剛落,樹林裡整整齊齊走出來了兩條隊列。青山垂手放下笛子,隊列沉默地在他身後站定。所有人都保持着一模一樣的仰頭看向樹屋的姿态,不同的臉上凝固着一模一樣的漠然神态,有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
岑今眯着眼睛掃了一圈,樓下最起碼有三四十人。他們高矮胖瘦各異,但青年人居多,四肢大部分都替換成了機械義體,這些人大概就是過去被選中參加民俗體驗夏令營的“幸運兒”了。
很顯然,青山有控制他們的方法。
“我覺得機器人大軍主要靠聲控。”她已經不是白天的岑今了,她不會再被笛子這種花裡胡哨的民俗障眼法騙到了。
青山吹那難聽的笛子,底下那群人就邁着機械腿整齊劃一地走出來;青山不吹了,他們也就不動了——這不是聲控或者某種信号遙控,難道還真是傀儡蠱嗎?!
姜月月在緊繃中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剩下不明真相的路陽張着嘴震驚地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不是,說好的傀儡蠱呢?這兩人是怎麼在如此賽博的結論上達成一緻的?
“對不起,但我也是迫不得已。”青山終于開口了,他的聲音比白天低沉了幾分。音量不大,但在這過分安靜的夜裡,正正好好傳入幾人的耳中。
語畢,他像下定了某種決心,再一次将笛子舉到嘴邊。
刺耳的笛聲劃破了本就搖搖欲墜的甯靜,樓下的機器人大軍迅速邁開步子,紛紛越過站在原地的青山,很快便塞滿了通向樹屋的透明扶梯。
“我可以給義體的機械零件搞點破壞,沒法徹底報廢,但起碼能幹擾他們的行動。”岑今加快了語速,以身作則先向兩人透了底——打頭陣的改造人離平台隻剩下三級台階,這種危急關頭,正是和同伴建立信任的好時機。
姜月月身後金色蛇影一閃,沒來得及回話就已經沖了出去。她的下肢仍然是正常人類的下肢,但前進的動作卻像是一條捕獵的毒蛇,隻一眨眼就竄到了第一個改造人的身前。
她縱身躍起,一雙小手死命按住改造人的肩膀,嘴裡兩根長長的尖牙沒入他未被機械覆蓋的脖頸。改造人動作一滞,喉嚨裡發出漏氣的“喝喝”聲。姜月月那張通常沒什麼表情的臉扭曲起來,她喘着粗氣,黃金豎瞳閃動着危險的光。
第一個改造人倒下,身後緊接着又有兩個改造人跟了上來,他們的機械手裡攥着和人臉一般大的斧頭,寒光一閃,一左一右朝着姜月月毫不留情地劈了過去。
姜月月猛然回過神,狼狽地往後一滾。與此同時,岑今擡手,斧柄中間的一小截木頭憑空消失,半個斧頭當啷掉落在地。
岑今的大腦和手忙着發動異能,兩條腿也沒閑着,使了十成十的力向另一邊的改造人飛去一腳,力道之大直接把人踹下了扶梯。
不愧是她,小時候群架沒白打。
姜月月松了口氣,終于得空接上岑今剛剛的話頭:“我的異能是毒蛇,A級,适合近身攻擊,咬人帶毒。”
說完,她看了一眼被她咬了脖子的第一個改造人。那人脖子上的兩個小洞裡汩汩冒出黑血,雙腿還被青山控制着往前邁步,面上卻已經是一副僵硬發青的死相了。
岑今點點頭——很好,她總算是知道姜月月的異能了。确實是強大的、足以自保的能力,怪不得她之前總是獨來獨往,一點兒沒有和其他幾人結交的意思。
第一個改造人肢體僵硬,半死不活,但後面的改造人大軍一點兒也沒有互幫互助、救死扶傷的意思,空洞黑沉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岑今和姜月月,視若無睹地把擋路的第一位擠開,一窩蜂湧了上來。
為什麼不盯着路陽呢?——因為他又悄悄變回樹了,此時此刻正插在樹屋大門口,渾身葉子刷刷地抖動。
岑今剛用機械腿踹下去一個提着巨斧撲上來,想砍她手臂的改造人,聽到路陽的動靜匆匆回頭看了一眼——門裡排着隊走出來三個人影,正是被裝上了機械義體的胡家明、蔣琳、陳小明三人。
胡家明走在最前面,臉上的神情和青山的機器人大軍一樣呆滞、空洞、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