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出鍋了。
沒有加一滴水的湯汁極為香濃,白菜清甜,土豆綿軟,肉片肥而不膩。
賀大哥抄着大鐵勺,麻利将菜分到每人碗中,再澆上一勺湯。
賀小弟急得跳:“我自己端,我自己端!”
剛出鍋的菜滾燙,賀大哥不放心讓他來,擡腳輕輕把他撥開,安排了個小活兒:“搬凳子去。”
三碗菜端上桌,中間盤子放着熱好的雜糧面饅頭。
賀明珠夾了一筷子菜,品品味兒,不滿意地搖搖頭。
食堂廚師下的調料太重,完全壓住了食物的本味。
即使她已經盡力去挽救,但還是有點不太行。
大概是因為小時候總缺嘴,吃不上什麼好東西,天天土豆白菜雜糧面,偶爾吃次肉都算改善夥食。
小時候,賀明珠能把指頭大的一塊冰糖吃上三四天,二哥饞的不行,還想從她嘴裡掏糖,被賀母看見了,按住抽了二哥好幾巴掌。
賀明珠站在旁邊,一邊珍惜地嗦着冰糖,一邊看二哥被媽打得嗷嗷叫。
等打完了,她把冰糖咬成兩半,大方分給二哥一半。二哥臉上還挂着淚,看到冰糖就露出一個缺門牙的巨大笑容。
小時候饞得狠了,賀明珠在經濟獨立後對吃飯這事兒很有執念。
她特别愛琢磨吃,不僅有空就找菜譜找視頻來研究,還專門找了新東方優秀畢業生付費上課。
小師傅自己開飯館,因為滋味極佳,每日顧客盈門,短短幾年就開了好幾家分店。
他是苦出身的窮孩子,空手攢下家業,非常自得,在上課之餘,還給她分享開店的心得體會。
賀明珠挺感興趣的,問了小師傅不少開店的事兒。
出師的時候,由于賀明珠在吃的事情一點就通,而且舉一反三,做出的菜毫不亞于小師傅,甚至更勝一籌。
小師傅心情複雜,他看着賀明珠,猶豫再三,面露難色,欲言又止。
賀明珠好奇極了,再三催問。
小師傅艱難開口:“你要是開店的話,能不能離我店遠點兒?”
想到這兒,她有些怅然。
她已經挑好店面,付了定金,要不是重生,現在她的小店應該已經開起來了。
對着桌上簡陋的一碗土豆白菜,賀明珠放下筷子,說:“将就吃,明天我去買菜……”
話音未落,她看到賀小弟已經把整張臉都埋進碗裡了。
賀明珠:……
賀小弟呼噜呼噜埋頭扒菜,吃相像餓了三天的小豬。
賀明珠轉頭看向另一邊的大哥。
賀大哥的吃相也沒好到哪兒去,風卷殘雲般将碗中的飯菜一鍵清理幹淨,比360殺毒删企鵝管家的速度都快。
當她再轉頭看回來時,就這一會兒工夫,賀小弟抓着饅頭,把碗底的菜湯刮得一幹二淨,就差拿舌頭舔碗底了。
賀明珠緩緩低頭看向碗裡。
她做的隻是土豆白菜燴食堂紅燒肉,不是什麼山珍海味吧?
再一擡頭,賀小弟已經抱着空碗,渴望地看向親姐。
“姐,你還吃嗎?”
他眼睛落在賀明珠碗裡還沒吃的大半碗菜裡,拔都拔不出來。
賀大哥放下碗,教育賀小弟:“怎麼能這麼問你姐,她還沒吃呢。”
然後轉頭他就問賀明珠:“你要是不吃了的話,我替你把剩菜都吃了吧。”
賀明珠:……
賀明珠:“和病号搶飯,你們臉呢?”
賀小弟理直氣壯:“我不要!”
賀大哥理不直氣也不太壯:“要麼,我也不要了吧……”
賀明珠點點他們:“……行,你們倆給我等着。”
話雖這麼說,但她生病初愈,胃口一般,到底吃不完,給大哥和小弟各分一半。
在賀大哥埋頭苦吃時,賀明珠趁機說:“以後咱家做飯的都歸我了哦,你不許再進廚房。”
就算為了她的胃着想,也絕對絕對絕對不要再在廚房看到大哥!
賀大哥吃得頭也不擡,口齒不清地說:“行行行!家裡的事都聽你的!”
賀明珠反應極快,立刻說:“那你聽我的換個崗位。”
賀大哥吃完了飯,一把抄起桌上碗筷,一溜煙躲到廚房洗碗,扔下一句:
“那可不行,要是聽你的,得什麼時候才能還完錢啊,人家借錢的也等着用錢呢。”
勸不通自家大哥,賀明珠隻好開始琢磨,要怎麼樣才能又快又好地掙到錢呢?
第二天,賀大哥上早班,天不亮就走了。
臨走前,他把竈台的灰清了,又添了一鏟煤,賀明珠睡醒時,炕上還是熱乎乎的。
爐子上坐着一壺熱水,還有溫好的玉米面粥和饅頭。
賀明珠起床穿衣洗漱,洗臉盆裡倒熱水,毛巾放進去浸濕。
擰幹後,她一手拿毛巾,另一隻手将賀小弟從被窩裡掏出來,将濕毛巾“啪”地蓋他臉上。
“幹嘛呀……”
被迫開機,賀小弟眼睛還沒睜開,口齒不清地抱怨。
“快點起床,今天帶你去買好吃的。”
聽到有好吃的,賀小弟一骨碌就爬了起來。
賀明珠拿毛巾用力在他臉上搓了兩把,再去水盆擰毛巾時,水都變混了。
“你小子可真髒啊。”
賀小弟反駁:“我不髒!”
“是是是,你不髒,你隻是愛在臉上畫迷彩妝。”
賀小弟沒聽懂,但他本能覺得這不是什麼好話,于是又說一遍:“我才不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