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躍進最近有點煩。
自從一礦門口禁止擺攤後,他吃不上便宜實惠的棒骨土豆泥,又恢複了要麼忍饑挨餓,要麼忍痛在食堂打飯的日子。
但最近食堂廚師也不知吃錯什麼藥,大鍋菜做得半生不熟不說,連鹽也舍不得放,吃的人嘴裡快淡出個鳥。
天天吃的缺鹽少油,習慣了油脂豐富又滋味濃郁的土豆泥,張躍進不是一丁半點的不習慣。
回家吃吧,更心煩了。
倆兒子吃得比他這個當爹的都多,吃完一抹嘴,碗底舔得比洗過都幹淨,然後說沒吃飽。
其中一個傻小子還抱怨:“爸,你不是不在家吃飯嗎?”
他不在家吃飯,打開窗戶吃西北風啊?!
嗨,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冬天煤炭消耗量大,礦上為了趕生産,定下死目标,完不成就要公開批評,還影響評優評先。
為了本組産量達标,他不僅在自己值班的時候下井,同事值班的時候他也下井幫忙,每天除了吃飯睡覺,都耗在了黑洞洞的礦井裡。
井下諸多不便,第一條就是沒廁所。
張躍進沿着礦道,找了個人少的地方,避開滿地“地雷”,找了塊空地,蹲下來就地解決。
正憋氣呢,黑暗中,他聽到旁邊有人在說話。
“你訂了嗎?”
“訂了,你也訂了?”
“那必須的。”
“你把紙條給我,等會兒我上去把你的那份一起取下來。”
張躍進聽得好奇,忍不住出聲問道:“你們訂的什麼啊?”
黑漆漆的礦道,乍一聽到第三人插話,說話的兩人被吓了一大跳。
“哎媽呀,鬼啊!”
張躍進急忙提起褲子,把安全盔上的頭燈擰開。
“别怕别怕,是我,老張,張躍進,采煤二隊的。”
看清了臉,确定是大活人,兩人這才放松下來。
得知張躍進是想知道他們訂的什麼,兩人很痛快地就說了。
“就是土豆泥啊,你之前不是也在門口地攤上買過嗎?”
土豆泥!
張躍進壓抑着内心的激動,追問道:“保衛科之前不是不讓在大門口擺攤嗎?現在又可以擺了?”
對方答道:“那肯定不行,礦上領導說了不讓擺,那絕對是不能擺的。”
張躍進迷茫了:“那你們是怎麼買的?”
經過兩人的解釋,他這才知道,原來不讓擺攤後,攤主搞了個什麼訂餐制。
顧客提前一天把飯盒和錢交過去,第二天攤主把裝好了的飯盒送到礦上,一天兩次,不用排隊,拿到手的飯甚至有些燙手。
這不就和在食堂訂餐一個意思嗎?
張躍進心動又猶豫。
“這是私人買賣,不是公家單位,萬一拿錢跑了怎麼辦?”
兩人都說:“不至于,這一天礦上訂飯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還能貪你這一毛錢?”
話是這麼說,但誰的錢誰心疼,要真卷錢走了,他能找誰要去?
張躍進一直糾結到交班,最終按捺不住肚裡饞蟲,決定先去看看情況。
交班的時間點,一礦大門口人來人往,熱鬧極了。
他按照那兩人告訴的位置,走出大門,沿着圍牆,拐過彎,走了一百米後,才看到一處被人群圍着的簡陋小攤。
攤上有兩個人,高壯些的在收飯盒,瘦一點的在收錢登記。
旁邊是用來裝飯盒的兩個大筐子,其中一個已經裝滿了,另一個也裝了一半多。
張躍進推着車過去,攤主注意到他,忙中抽空沖他打了聲招呼:“叔,你來了,有段時間沒見着了,最近忙着呢?”
張躍進心裡一下就熱乎起來了。
攤主還記得他這個老客戶呢!
“忙,忙,最近趕生産,特别忙。”
攤主聽了他的話,親親熱熱地說道:“叔,那你可千萬要注意身體,再忙也要好好吃飯,主席都說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