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鬼道:“我相信上神不會傷我。”
臨殊卻笑了,“你不必如此。”她轉了身,一面往外間走,一面道:“不管在哪裡都須以自身為重,就算是我,你也得有自保的警覺。”
無鬼嘴唇張了張,最終還是沒說什麼。他低頭瞄了一眼自己的手,十指微蜷,一時間有些想不通。
身體好像被上了一道枷鎖,一遇上關于她的事,他身心全然受縛,不得自由。
他心有執念,故而還糾纏在她身邊舍不得離去。但有時候又不禁懷疑,在人界不過也就那麼點時間,他何以如此沉迷。
再擡首時,臨殊早已沒了身影。
……
無鬼一路去到司命閣,天界各處修得其實都差不多,街衢四通八達,雲氣缥缈間,他隻覺自己恍如進入鬼打牆一般,圍住一地轉了又轉。
正在猶豫是不是自己記錯了,耳邊忽地響起一陣細微撲扇聲。無鬼腳步一頓,身子僵住。
他慢慢将周遭掃視一眼,此地除去他之外,再無一人。
無鬼咽下一口水,眼皮微翻,随即甩出一道無形劍光——
刺眼劍光浦延開來往四周揮割,隻聽嘎吱斷裂聲響,随後是“咚”的一道重物落地聲,雲氣四濺,鬼帝微壽坐在一把白骨轎椅上,一臉怨憤地瞪着無鬼。
他緊緊捏着手中羽扇,怒聲道:“你把我鬼仆割了,誰來擡我,你來嗎?”
無鬼眼神冷冷掃去,隻見那轎椅四邊的鬼骨都劍氣割斷上下兩截,斷在地上。
他譏笑道:“鬼帝不好好待在你的緣界,來天界做甚?”
微壽将手中羽扇往椅把上重重一拍:“與你何幹?”
無鬼眼神掠過他,“我自然是不關心,但我們早已兩清,你又是在我身上放陰萊鬼,又是在這天界給我造鬼打牆,平白給我生出麻煩來,這我便要讨個說法了。”
微壽提着一邊衣衫,站起身來。他一面看着無鬼,一面拿羽扇往身後一掃,白骨轎椅與斷成兩截的鬼仆瞬間化為齑粉,融入白茫茫的雲氣之中。
“說法?”微壽捏着羽扇半掩住臉,嘲弄道:“我又沒傷你分毫,你莫不是想反來訛詐我不成?”
無鬼懶得理他,就要錯開他繼續往前,微壽又喝止他:
“倒是你心心念念之人,不分青紅皂白就毀了我的陰萊鬼,我這還沒找她要賠償呢!”說着,他提步趕上無鬼,湊着身子逼近他,故作狠厲道:
“你知道煉化陰萊鬼要多少孤魂嗎?我得這麼一隻就花了八千年的時間,她倒好,随便一出手就……”微壽簡直快咬碎了滿口白牙,“下手簡直沒個輕重!”
無鬼一頓,倒從微壽話中得出另外一層意味:看來臨殊的神力真是不容小觑。
見人面上一副另有所思的模樣,微壽不由得更氣,拿着羽扇狠狠敲着無鬼的前胸:“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啊!!!”
無鬼眉頭一皺,一手掃開微壽的扇子,瞪視着他:“若你沒在我身上打主意,這一切便不會發生……”說着,無鬼忽地一笑,繼續道:“我不管你有什麼心思,我今日是好好提醒你,你知道的,我是世間唯一一隻身負氣運的無鬼,若是真要鬧起來,大不了大家兩敗俱傷。”
微壽被他這話一噎,眼睛微眯,下意識将手中的羽扇往自己身上收,慢慢往後退開他幾步。
微壽嘴角一挑,又是忍不住挖苦他:“果然自由身就是不一樣,身負氣運當真是驕傲啊……可惜啊,這氣運不該落在你身上的……”
這話又刺又苦,見微壽故意的裝神弄鬼,無鬼懶得理他,一手将擋在他面前的微壽推到邊上。
微壽氣地牙癢癢,甩手頓腳隻恨無鬼沒得報應。
既已發現做局人,無鬼此番心思倒是清明了。他垂眸默念法訣,随後大手一揮,隻見一直維持原樣的周遭場景,瞬間被翻湧雲氣一擠壓,變化了模樣。
再不管微壽,無鬼順勢離去。
微壽眼望着無鬼的背影,一臉怒色慢慢被收斂起來。他眼神詭谲,心中隻是計量。
雖說是世間唯一一隻身負氣運的無鬼,但自己畢竟是緣界之主,鬼帝的實力,要收服無鬼,也不是不可以。隻是廢些心力罷了。
當初與無鬼做交易,本也是看向了他身上的氣運。當然,若是能順便收在自己帳下,每天欣賞看看,也是快意的一件事。
隻是如今人還有用。微壽垂眸,心思又是百轉千回。想了半晌,他手中羽扇再一揮,倏忽間,人立刻消失在了原地,隻幾片羽毛還在虛空之中悠悠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