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為何在額上綁了兩道紅繩?”
江焰琅覺得莫名其妙,視線也莫名躲閃,但還是回答道:“于驚川帶我上山時遇到個道人,那人說我命裡無姻緣,他不服氣,給我求了足足十根紅繩,纏手腳都嫌不顯眼……這和找人有關系麼?我不太記得那個道人的面貌了。”
“你認識所尋之人多久?”
“六年多吧。”
“可有同去過什麼地方?”
“沒有……除卻一次江上泛舟,我們一直住在山裡。”
傷心狐狸嘶了一聲,緩緩道:“……冒昧問一聲,二位什麼關系?”
江焰琅沉默良久。
半晌才又擡眼道:“便宜師徒。”
傷心狐狸作出了然的神情:“師徒一場,我聽你對他并無憤恨,為何如今要尋仇?”
“什麼?”
江焰琅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琢磨良久才在對方的歎息裡品出一些異味,神情變得複雜:“我就說你這簾子怎麼看都不像是賬簿,感情是生死簿,說了半天也沒見你們誦春堂有什麼本事,不妨給我個準信,能不能找着人。”
“若無仇怨,我看這師父也不用尋了罷。”
江焰琅蹙眉:“什麼意思?”
“跟小公子說聲恭喜,”傷心狐狸朝他拱手,臉上很難有喜慶的表情,“你出師了!”
“我是去殺他的。”
傷心狐狸:“……”
他的手還僵在半空,完全沒跟上劇情變化。
“怎麼,你們誦春堂還負責當說客,教人向善,摒棄殺念?”
江焰琅往後一靠,頗有不講情面的味道。
“非也。”傷心狐狸從矮桌下拿出一本厚冊,小心翼翼地撫平邊角,“看來小公子對誦春堂未曾了解半分,我們不僅找人,還要找蕩氣回腸之人,将其中秘事載于這誦春集上,越是離奇禁忌堂主找人越賣力。”
江焰琅翻開一頁,隻見那上面寫着:第一回,谷妖女火海唇銜李嬌郎。
感覺不是什麼好事,他手一抖合上書頁,換來傷心狐狸哎喲不斷:“這可是原本,您小心着點,玉姑娘既引了小公子上座,人我們定會幫着找,就是你這故事平平無奇,那位與……與俠士也是聞所未聞,找起來恐怕緩慢且麻煩……”
他在江焰琅的注視下逐漸收聲,粉雕玉琢的小公子抱臂靜坐,目光森冷,仿佛換了個人。
掌櫃不免心驚,可江焰琅隻哼笑一聲,随後毫無留戀地跳出窗,驚飛的鳥雀短促鳴叫,隻餘振翅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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誦春堂的竹簾輕晃,掌櫃挑起身後的那片,一腳邁進隔間。
小二抱着茶碗輕嗅,對面坐了位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男人,頭上戴着和江焰琅别無二緻的笠帽,帽檐壓得更低,隻露出小半張臉。
“于驚川,你這便宜徒弟好生暴躁。”掌櫃本就傷心的臉上看着更愁了,“我還等着他掀簾子呢,可惜了這一出大戲。”
小二接腔道:“你這便宜徒弟心性不穩,路子倒是野得很,用刀如劈斧,時而懵懂時而狡詐,能解暗箭卻挑不破薄薄竹簾,可喜可悲,可悲可喜。”
“你這便宜徒弟儀表不凡,内裡卻戾氣叢遊,難怪這般沒耐心,看來這清心訣沒練好,便宜師父更無處尋。”
“你這便宜徒弟還不通曉江湖事,今日就壓了淩雲燕行門一頭,怕是——”
于驚川放下茶杯,不輕不重“笃”的一聲,兩隻狐狸仿佛被施了定身咒,隻剩兩雙幸災樂禍的眼睛将他看來看去。
“誰放的箭?”
于驚川的聲音和他人一樣冷,聽着都讓人想離他很遠。
“百無一用是書生,在下空有好眼力,實在難以直視打打殺殺之事。”小二趕忙掩面搖頭,柔弱地伏在案上。
掌櫃道:“來的除了淩雲燕行門都是光正之人,但那幾個孩子被玉姑娘牽着,要是他們出手必然躲不過玉姑娘眼睛,也不可能現在還在堂前撒野,恐怕有人在暗,竟然連我都沒能揪他出來。”
“誦春堂不是最擅長找人?”于驚川取下腰間短刀扔在桌上,“那就把他揪出來。”
掌櫃兩眼放光,将那刀攬入懷中:“好說好說,我……”
“跟着江焰琅,那人對你們不感興趣,隻想逼他出手。”
話音剛落,于驚川就消失在二人面前,風聲未起,竹簾不動,根本不知道他往哪兒去了。
兩隻狐狸對視一眼,目光凄凄。
“虧本生意,八卦沒套出多少,反倒折了自家人。”
“便宜師父護個人都要找借口,果真便宜。”
“罷了罷了,得了他的刀,剩下的就在便宜徒弟身上找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