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滿客在他們師兄身上來來回回看了幾遍,把門窗關嚴實,轉身拍案而起:“速速松開師弟,這樣下去八條命都不夠你造的,先讓我看看他的情況,趁這時間正好解開你們那些彎彎繞,來吧,誰先坦白。”
“與你百家山莊無關。”
葉離觀把他提起來,江焰琅額頭紅了一片,臉皺成一團,仿佛受到莫大屈辱。
刁滿客剛抓住他的手就聽他逼問道:“那和于驚川有關麼?”
“你應該比我清楚。”葉離觀答得模棱兩可,“和他在一起那麼多年的不是我。”
江焰琅像被掐住死穴,氣焰未起便偃旗息鼓,他轉而盯住刁滿客,還沒從剛才的情緒中平複:“謝謝!”
“不客氣!”
刁滿客渾身一震,試探半天也感覺不到他的脈象有任何異常,可江焰琅看上去又不是很正常。半吊子醫者沒多想,将其歸結于少年人扛摔耐操。
他取來外傷藥和繃帶,看見兩人連伫立的姿勢都沒變過,隻能先開口道:“都不願意說?咱幾個從昨日起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想必這半日全城都知曉我這收了個走蛟時遇刺的傷患。”
江焰琅沒有動靜,倒是葉離觀又笑了笑:“浮金城一大半人都是為他而來,那筆賞金足夠誘人,我在其中有何稀罕。”
江焰琅勾住落在指縫的發尾,于驚川夜裡對他說的那些話一一回放。
既然是道别,又再三警告不要走上和他一樣的路。
昨夜他恰巧也在摘雨橋。
到底哪些和于驚川有關?
于驚川的路到底通向哪裡?
他的思緒被打斷,這次葉離觀笑得無奈,在或驚或疑的注視下緩緩道:“刁滿客,你故意的。”
江焰琅感覺刁滿客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他抱着茶盞縮在椅子上搖頭:“葉兄,我能故意做什麼呢,我身邊連個武藝高強的人都沒有,說這些也太擡舉我了。”
江焰琅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刁滿客有些受傷地看回去:“小師弟,你自己好好想想,當時是你自願幫紅喜的吧?”
“的确如此,”江焰琅大方承認了,“我想搭上百家山莊,請你們幫忙找師父。”
刁滿客攤手:“看吧葉兄,在下從未刁難别人,何來故意一說?”
“想搭上百家山莊的人,也可以不是我。”
江焰琅偏過頭,刁滿客還是雲淡風輕的模樣,好像在聽他講不相關的故事。
“不愧是師弟,”葉離觀拍手,“一點就通啊。”
小師弟不稀罕他的誇獎,垂眸說:“可是你應該想不到,除了你們挂在橋洞那把斬蛟劍投下的幻光,我真的看到了其他東西,刁滿客,要用你的消息和我交換麼?”
不僅刁滿客,連葉離觀都難掩驚訝。
不過這下算是徹底暴露自身,刁滿客認栽,撇嘴時卻松了口氣:“哎呀哎呀,我也沒說假話,誰知道送上門的是你們倆,我倒是想換人,可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人難做天難看,嗚呼哀哉。”
“紅喜姑娘沒算錯,你們故意選在昨日走蛟,知道山洪會來,”江焰琅想了想,推測道:“也知道有人要對紅喜發難,來幫她的人最好籍籍無名,這樣既能引人打探,又不會讓波瀾大過頭,你們要把水裡有東西這件事傳開。”
“不愧是百家山莊,當真神機妙算。”葉離觀佩服得拱手。
刁滿客一陣惡寒:“葉兄,早說你為了燕思昭來,又何至于到這劍拔弩張的地步,你小師弟更是非比常人,我們可以合作無間。”
“不,”葉離觀搖頭,“你們要找死人,我找的是活人。”
“小師弟,你呢?”刁滿客轉頭問他,“我若是想害你,昨日就能置你于死地,當然我也不妄想當個好人了,我幫你找師父,你幫我找燕思昭如何?”
聽起來是個十分誘人的交易。
江焰琅斟酌良久,道:“洪水剛來的時候,我在水裡看見了很多人。”
話音落下,随即而來的沉默讓人感到氣氛沉重,葉離觀低下頭,不知想到了什麼,握着劍柄的指節泛白。
“那些人被綁在一起,面部朝下,脖子上吊着石頭,像一張網。”
“你……你到底是怎麼看見的?”刁滿客将信将疑。
河水渾濁,又有殘枝爛瓦幹擾,吊着石塊的人很難浮在水面,他是怎麼發現的?
江焰琅朝他走去,微微俯身,漆黑的瞳孔中映出一張茫然的臉。
匕首在指尖轉了一圈,貼上刁滿客的脖頸,江焰琅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救命恩人,你沒發覺很久沒人在廊上走動了麼?”
“交易結束了,從現在開始,你要幫我找到燕思昭,也要幫我找到于驚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