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年年的聲音就在耳畔,江焰琅側身掃出一橫棍,被她的槍截住刺向地面,踩在棍身的女子居高臨下,熠熠流光在瞳中流轉,和滿身沉郁的江焰琅簡直兩個極端。
江焰琅松手,在她失重的瞬間運氣擊向長棍,谷年年用長槍作杆跳到高處,她能避開鐵器碎片,但長槍受此一擊也碎成三段。
她在半空中望向江焰琅,腳尖勾起其中碎塊踢了過去,江焰琅回擊一片,鋒利的碎片劃破谷年年的袖口,撞上身後的□□,“铛”的一聲巨響震人心魄,谷年年的辮子散開幾分,釘在他身上的目光意味深長。
江焰琅任她猜忌,他随意抽起一把殘損的巨劍,趁谷年年拉開距離之時緩和擂鼓似的心跳。
聚在心底的氣血在反流,他快要維持不住心咒。
這種感受在最近兩年時常出現,于他而言并不陌生,隻是以前于驚川一發覺他有這種狀況就會讓他停下為他調理,他還不知道放任不管的結果,師父也沒和他說過。
谷年年呼吸不亂,□□被她舞得輕盈飄逸,巨劍近不了她的身,卻能當做盾牌擋下攻勢,一時間竟成僵局。
江焰琅擡手擦去額上汗珠,對蹙眉的谷年年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因外界動亂心緒是心咒大忌,控制力不足卻是他自身的原因,要探究他從于驚川那裡學到哪種程度,他就使出全力應戰。
想再牽着他的鼻子走,沒門!
雖然内力不如之前穩定,江焰琅也不覺得會輸,除非……
兩道目光交錯,谷年年沒有掩飾對他的贊賞,她□□有片刻停頓,收放之間已經換了架勢。
刀鋒不像剛才那般柔和,裹挾着淩厲的風破空而來砸向巨劍,本來它們體型懸殊,看上去仿佛以卵擊石,然而巨劍震顫中傳出細微的崩裂聲,江焰琅心道不妙,當機立斷放棄了手裡的武器,在它四分五裂的最後一刻借力一躍,在空中避過了炸開的鐵石。
擂台兩邊的武器被蠻力齊齊削斷,方才他站的地方留下一道深坑,谷年年直起身時江焰琅正好落下,抓着還算完整的□□朝谷年年踢去。
她挑眉後退,甩了甩手道:“比我想象的厲害,阿霜,拿我劍來。”
厲害的武器他也有,既然高手不輕視他,那他也願意奉陪到底。
江焰琅也看向第一排正襟危坐的易明松,易小少爺心領神會,狹長的木箱顯擺似的放在腿上,打開的瞬間他動作一頓,又立即将其關上。
江焰琅還以為易小少爺沒理解他的意思,正欲喊他,卻見易明松啪地又把木箱子打開了,這次他的神情如遭雷殛,再一次合上後他望向江焰琅,緩緩搖頭,十分無助。
木箱裡空無一物,那把狀似新月的刀不翼而飛。
擂台上的人都有所察覺,谷年年望向眉頭緊皺的江焰琅擡手想叫停,卻見少年轉頭,握緊手裡另一把長刀道:“如此亦能分出勝負。”
谷年年爽朗一笑,對手以什麼器物何種姿态迎戰她都不介意,倒是江焰琅的态度讓她意外,他的氣息恢複太快,和最初的他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
隻是憤怒還是沒有收斂幹淨,隻是這次不是沖她來的。
江焰琅咬牙強運心咒,血氣迅速聚集在心脈,刹那間周遭的聲音都如潮水遠流,已受過重創的□□承受不住由内釋放的強力,刀身不停震顫。
重影顯現,谷年年仿佛見到被撕扯的刀魂,驚詫之餘她毅然選擇攻勢,刀劍相撞之時烈風卷起二人衣擺,極緻的心法點燃重劍,藍色暗紋蔓延而上,與江焰琅的刀相接之處迸出火光,她猝然睜大雙眼,在被掀翻之際将劍插向地面。
無邊的黑壓了下來,谷年年隻覺心髒被絞得死緊,掌心燙得幾乎握不住劍,但她沒有松手,怒吼之下重劍被拽了起來,眼看着就要再次撞向江焰琅的刀——
“叮——”
溫潤的鈴音震住了方寸之地,鋒刃交錯,江焰琅撐着刀喘息,血腥氣上湧,眼前一陣黑一陣白,控制不住的内力在體内流竄,刀随之而動,帶着他的身體往前。
鈴聲再次響起,這次綿綿不斷,牽引着他的氣血歸順。
“别打啦别打啦,再打台子就塌啦!”
侍道童的聲音伴着鈴聲,層層疊疊傳到江焰琅腦中,他終于捂着胸口靠着刀身就要往下滑,谷年年走到他身前把他拉住,撇了撇嘴道:“算我輸了。”
他眼前還是迷蒙一片,但依舊仰頭去看谷年年:“再一招我就撐不住了,蔔雲山莊不叫停,赢的會是你。”
“無所謂,”她眯着眼把還在顫抖的手舉在眼前,“是輸是赢我都不會太開心。”
談話戛然而止,江焰琅也不想追問,他現在心事重重,顧不上自己的傷勢,跳下擂台就往易明松那裡跑。
木箱子終于回到他手上,他的手按在鎖扣上,卻遲遲不敢打開。
易明松見他神情未變,還算冷靜,好險松了口氣:“江少俠你……你還是找個人少的地方歇會兒吧。”
無人知曉他心念巨動,思緒混亂,連表情都僵住了。
……他怎麼能把于驚川的刀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