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和尚你什麼意思?這裡那麼多人,你隻叫于驚川一個,把我們這些來客擱哪兒呢?”
蔔子歡聲音懶散,在寂靜的人群裡分外紮耳,然而并沒有引起什麼波瀾,往他這邊瞥來的視線變多了,但大多數看的是于驚川。
他也不氣,嗤笑一聲偏過頭道:“救不了你們了,自己解決吧。”
江焰琅微微皺眉,沒空和他插科打诨。他預感不妙,身旁這些人雖然不輕易受蔔子歡挑撥,可若是動起手來,未必能站在同一條線上。
他看向于驚川,男人能感知他眼中憂慮,隻是現在要走為時已晚,也沒有走的必要。
衆目睽睽之下不便言語,他隻給江焰琅一個安撫的眼神,繼而轉頭道:“我來邑州時年紀尚小,記事不多,對苦雨寺的映像除卻安甯再無其他,不知這位師在諸多來客之前提及此事有何用意。”
“貧僧釋摩,二十餘年前接引于梵殊來苦雨寺修行,他帶了個半大小子,本來不符合苦雨寺的規矩,可方丈慈善,讓他帶着孩子住了下來。”釋摩轉身,向佛堂拜了一拜,“如今方丈金身就在此地,苦雨寺卻無人知金身之下竟有密道。”
“邑州城下那麼多禅室,你們苦雨寺中有幾座沒又不是稀罕事,師父,不妨直說讓我們來此處要做什麼吧。”
這次說話的人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蔔子歡饒有興緻地墊腳望過去,又看見和那人站在一起的柳應,頓時變了臉色,悄聲道:“要死,怎麼柳應也在湊熱鬧的那一邊,等會兒打起來怎麼辦?”
釋摩依舊面向佛堂,語調緩慢:“其實我苦雨寺也得了拜帖,這寺中除了這處佛堂有異便再無蹊跷,不瞞諸位,今日清掃佛堂的人發現金身挪開數尺時我們還未收到拜帖,因此已經下去探查了一番,可是裡面空空如也,寺中人皆不解其中奧秘,也想請諸位探查,萬一能找到什麼線索……”
“這又是演的哪一出?”蔔子歡沒忍住道:“你們都先去看過了,有什麼秘寶藏起來就是,現在随便說上兩句唬弄人,誰知道是真是假?”
江焰琅目光一轉,想看于驚川又忍住了。
如果苦雨寺的密道今日才開,那很可能與那間客棧下的機關相連,他都能猜到,于驚川怎會不知。
但這若是倦雨樓的手筆,為了掩人耳目也該留下一點東西,難不成真如蔔子歡所說,這苦雨寺獨占了秘寶,再用謊言欺瞞衆人?
他甩甩頭,掩着眉心壓住一切念頭,對蔔子歡道:“相互猜忌不是好事,你們蔔雲山莊什麼都不缺,何必對這虛無缥缈的東西抱有期待?”
“好奇也不行?”蔔子歡不爽地瞪他一眼,“你苦頭吃了不少,結果對江湖還是一無所知,你們還有心情聽他說閑話,臭秃驢把人耍得團團轉,心裡樂開花了吧。”
江焰琅忙不疊去捂他那張要命的嘴,低聲道:“被人打了我們可不幫你。”
蔔子歡雖然被他壓制,可是嘴裡的唔唔聲更不像什麼好話,江焰琅恨不得立即把他扔去柳應那邊,正心煩得不行,餘光瞥見釋摩側過身來,雖然低垂着眼,可瞳仁裡的光亮暴露了他的目光所向。
釋摩看着于驚川,輕聲道:“所以貧僧想向于驚川于大俠求證,方丈金身由于梵殊塑成,除了他和你,那段時間佛堂無人進入,你對那時情形是否還留有幾分印象?”
江焰琅放開蔔子歡,滿面不悅地去拉于驚川:“師父,這和尚不懷好意,我們别在這裡浪費時間了。”
“無妨。”于驚川順勢牽過他的手,穿過人群在釋摩面前站定,“那時我爹忙起來便顧不上我,隻記得日日夜夜的誦經聲,若他帶我去過地底,不該是這麼一片空白回憶。何況這密道禅室乃是大梵不淨宗遺迹,苦雨寺建成這麼多年,你們不曾知曉地下還有空間,我們一介外人又豈敢在佛陀眼下動土。”
釋摩道:“我并非懷疑你們父子二人,隻是于梵殊已死,今夜江湖義士聚集在苦雨寺,我們卻給不出緣由,實在難以交代,隻能寄托于你,萬一其中有些機緣巧合,也好給諸位一個解釋。”
江焰琅聽不下去,抱着彎月刀語氣不善:“出入苦雨寺有千千萬萬人,你怎麼就記得我師父了?”
“阿彌陀佛。”釋摩合掌,一雙無悲無喜的眼睛望向了他們,“窺明方丈圓寂後,大梵不淨徹底覆滅,改祈憐宗,宗門密法也變換幾輪,大梵不淨難修,幾乎失傳,而于梵殊離開苦雨寺後功力大漲,都說他修得真正的大梵不淨,可當我知曉此事之時,他已經葬身三名山。”
“師父……”
江焰琅不願有人在于驚川面前提這些前塵往事,更别說還帶着意有所指的态度,眼下無人所動,對他們已是很壞的結果。
隔岸觀火的,探究真假的,這些若有若無的視線都将于驚川圍住了,讓他難以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