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夫妻,全然假意,一紙婚書,隻是為了困住她,也是煞費苦心。林晚助他修行,那許多的術法,最後倒是用在了她自己身上。
觀天假借林晚的名義約将軍夫人玉瑤白日裡家中相見,二人是多年好友,玉瑤以為那不過是一個簡單的邀約,便沒有知會家人。而那時,林晚已經被縛妖鎖困住,再無法使出任何妖力。
觀天為了延長壽命,意圖殺害玉瑤,奪取其修為。林晚眼睜睜的看着玉瑤在她眼前,自毀内丹,和觀天同歸于盡,而她最後卻被一股魔氣擊暈。一醒來,就在這結界裡了。日複一日,魔氣也讓她渾渾噩噩。
一時間,四人圍坐在她身前,盡是唏噓。
“那你可有妖王鲲鵬的消息?”應時打破沉默。
“鲲鵬,蕭尋來人間了嗎?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如果鲲鵬為了找我,也陷入困境、下落不明,我就是死也難辭其咎了。”林晚心中萬般悔恨,卻也于事無補。
“不是你的錯,是他們心懷不軌。就算有錯,你隻是相信錯了人,你隻是錯了這一次。誰都會犯錯,你要活着。”花染紅着眼睛,她早就感知道,她的母親,已經不在了。應若拉過她攥得指節發白的手,輕輕拍了拍。
“我不知道我的修為和力量是在供養哪個魔族,但隻要我死了,對魔族就會是重創。我的心是最後的清白之地,如果有可能,用我的樹心救鲲鵬。讓我贖罪吧,不要救我,去救更值得的,這是我最後的請求。”林晚平靜而釋然的笑了。
“林晚大人,你庇護妖族那麼多年,我們都需要你。”應時和墨悅看着一代妖族的守護者,不忍道。
“應若,答應我。”林晚隻是笑了笑,将自己的樹心取出,化成褐色晶石,放入應若手中。
應若艱難哽咽着點頭,淚水盈滿眼眶,倔強着不肯落下。
“來生,我還想做一棵樹,護一片淨土。”林晚的眼眸逐漸失去了光彩。
“我終于等到你們了。阿晚,回家了。”
林晚的身影随着這最後一句話語聲,消散了。
“啪—”
清脆的聲響,一枚黃色的玉佩失去依托,落在地上。一滴淚,也終究是砸在了玉佩上,這枚玉佩,還是應若送給她的。
應若在模糊的光影間,好像看見了同學法術時,林晚總是認真安靜的面龐。他們四個即将奔赴戰場,送别時,林晚和蕭尋留下守護妖界,站在邊界的最前方,身後是一衆妖族。他們喊着,“我們等你們回來。”千年了,等到了。
良久,應若緩慢的站起身,隻聽花染的聲音道,“應若姐姐,你剛剛,傷沒事吧?”
“不用在意,妖力比較強的妖,隻要不是重傷,都能立刻恢複。我的血,邪祟不侵,隻要她有想要擺脫的心念,這就是破魔最快的方法,不然還得先打一架,又未必打得過。相遇離别,世事難料,除魔衛道,本就是如此。别這麼沉重。”應若看着三人滿含關切的目光,淡笑着解釋。
“墨悅,同為妖,你來給我作證一下,妖受傷能快速恢複,你也可以,沒錯吧?”墨悅連忙點頭稱是。
應若手中攥緊玉佩,對三人輕松道,“這樣,你們先去宮裡禀報吧,我還有點事兒要處理一下。”
“我和你一起。讓他們倆去禀報就行了。”應時擡手輕輕握了一下應若冰涼的手腕。
“也好。”花染和墨悅先行離開了。
“不是說好了,一起對抗魔族的?”應時語氣輕松。
“你也能感知到有魔氣?”應若有些詫異。
應時未答,隻是避開視線,轉移了話題,“受傷、流血,就算很快就會恢複,但你,不疼嗎?不要再随便受傷了。”
“我……”應若看着應時的側臉,有些怔愣。“以後,不會了。我們走吧。”應若壓下翻湧的莫名心緒。
禀報過相關事宜,已是傍晚。花染與墨悅并肩同行,花染喃喃自語:“阿娘,您放心,我會除掉作亂的魔。陛下也已下令,嚴查魔氣作亂之事。一切,都會好的。”
墨悅也道:“我們都和你一起。其實我最初來人間,隻是覺得好玩。但現在,我也想承擔起責任,以我所有,揚善除惡,還世間安甯。”
“老闆,來兩塊玫瑰酥。”墨悅付過錢,将一塊糕點遞給花染。
“聽說,吃甜點會讓人心情好,你試試。”花染展顔一笑,細細的嗅聞着濃郁的香氣,看着它小巧的兔子形狀,便迫不及待的一口咬掉了小兔腦袋,“哇,這糕點,妙啊!玫瑰的花香融合了牛乳的香氣,你也快吃。”
墨悅便也笑着品嘗,“你的形容,恰如其分。”
花染笑過後,罕見的有些不好意思,她頓了頓,終于堅定地把心裡話說出口,“我之前追着你不放,并不是因為懷疑你。我那天問你有沒有見過我娘,你說你見過,我也隻是想追着這點或許微不足道的線索。我還欠你一個正式的道歉,對不起,也謝謝你。”
“沒關系,我沒有在意過這個。”墨悅被這突如其來的正式也影響得有些不知所措。“謝我什麼啊,我也沒做什麼。”
“要感謝你的事有很多。這些年,我把全部的時間都用在練刀上,也沒怎麼出過門,更不知道該如何交朋友,我表現得很開朗,是因為我怕被别人讨厭,我怕自己做的不夠好。你一直都很包容我,教導陪伴我的是你,救我的,也是你。”
花染說着,回想起那些年,墨悅總是喜歡在她家門旁的那棵桃樹上待着,偶爾看她練刀不順手,還會出言指點一二。她其實很感激,有人會不時的陪她說上幾句話,讓她覺得生活還很有趣。隔着一道牆,一棵樹,他們是熟悉的陌生人。
她母親失蹤後,很長時間都沒有任何消息,所有人都說找不到了,算了吧。那天晚上,她決定自己跑出去找,結果遇到壞人,也是他救了她,雖然她沒有看見,但她都知道,因為她記得他的聲音,他說,“我在呢。”
“原來算起來,我們已經相識很久了。那以後,我也會陪着你的。”墨悅笑着看向花染。
夕陽的光,将他們牽着手的背影映照得朦胧又溫暖。這條路,還很長。
意晚闌珊,雲霞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