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黎頌似是想起什麼,頓了頓,“我幼時曾偷偷聽見過母親與父親吵架。”
那天,黎頌剛剛滿十歲,慶賀過後,他正在院中玩耍,卻聽得屋中母親的哭泣。
“黎尚,十年了,你還在惦記她嗎?我嫁與你時,說過會給你時間,可是十年了,還不夠嗎?
今日是頌兒生辰,你卻還要在此作畫。這些年,你可曾為我畫過一幅?”
屋内靜了一息,黎尚長歎,卻也無從解釋,這的确是他的錯。
“姚薇,抱歉,我現在為你畫一幅吧。”
“不必了,你剛畫的這幅畫,是個側影。你曾說我與她側影相似,這幅畫,贈我吧?”
“好。”
聽得此事,幾人一同去到黎頌母親的屋中。牆壁上,并未有畫,黎頌便在匣中翻找起來。
終于,在一個角落裡,一個正紅色的長匣内,畫卷徐徐展開,隻是似有改動塗抹過的痕迹。
畫中女子側首而望,巧笑倩兮,身倚窗前,鬓邊還别着一朵薔薇花。而畫的右側還有一行字:“雲随夢去,尚能還否。”
恍然間,她們同時開口:“畫中人,是沐雲。”
回想起曾經在西原城主府,孟仁妻子沐雲的屋中,見過她的筆迹。她寫的,是她和孟仁的名字。
再細看這幅畫,勾畫改動之處在于那朵薔薇花。
黎頌此時也看出了母親的手筆,“我母親最愛薔薇花。”
幾人交換了個隻可意會的目光,各自心下了然。“沐雲最愛月季,姚薇最愛薔薇。姚薇這是把月季花改成了薔薇花。”
“原來如此,是雲随孟去的意思。”花染小聲自語。
“黎尚是單相思?”墨悅同花染一起小聲嘀咕。
花有相似,幾筆可改,人卻不同,無可替代。即便是相似皮囊,也是兩個迥異的靈魂。
黎尚的房門外,黎頌輕輕叩門,“父親,孩兒帶朋友來為您瞧病。”
“咳咳咳—”
一陣咳嗽聲過後,一道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
“進來吧。”
昏暗的屋内,苦澀的藥味撲面而來,黎尚撐起身體,半躺在床榻上。
“我這都是老毛病了,就是老啦。”又是幾聲咳嗽。
黎尚擁有火系力量,墨悅便以火系妖力,問切探靈。火紅色的妖力圍繞過黎頌周身,墨悅收回手道:“心神不安,憂思過重。”
黎頌聽得此言,倒是有些嘲諷地笑了一下,“是啊。”
看着老人白發蒼蒼,掩飾不住的疲憊,幾人問候過幾句,便離開了。
走出幾步,見得這屋後種了許多紅色的月季花,再一想姚薇院中的薔薇花,不由唏噓。
忽然,墨悅以火系妖力灌注于一朵開得最好最豔的月季花。這片月季已經生長多年了,月季花也是火屬性,而這一枝顯然已經有了靈識,說不定它見證過一些故事。
火系叩問法術下,它的靈識所見,展現在他們眼前。
黎頌與沐雲、姚薇從小一起長大,算是青梅竹馬。這兩片田地,姚薇親手種下沐雲喜愛的月季,沐雲種下姚薇喜愛的薔薇。
而黎頌兩邊跑,一會兒在這邊幫着松土,一會兒在那邊幫着澆水,忙得滿頭大汗,還不忘體貼地為她們倒好水。
“來,都喝點兒水!”陽光下,是三張笑着的臉龐,是她們的無憂時光。
沐雲和姚薇都對黎頌心生愛慕,而黎頌心中之人一直隻有沐雲。
自然地,沐雲的及笄禮上,沐雲和黎頌互訴衷情,心意相通了。姚薇見她們的喜歡熱烈真摯,便将自己的心思小心地藏了起來,無人知曉她的心意。
姚黎兩家定親前夕,西原城的孟仁來了。
一紙婚約沉重地擺在沐家桌案上。那是上一輩定下的婚書,上書,“将沐家嫡長女嫁與孟家嫡長子。”
沒多久,這事情便傳開了。孟仁誠心求娶沐雲,連聘禮都全部備齊,一路帶了過來,就擺在沐家門口。
沐家無奈之下,不能做背信棄義之人,便也隻好罔顧沐雲的意願了。
在家族和人們的議論紛紛中,無形的壓力讓沐雲隻想逃離,但她深知事情已經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沐雲狠下心來,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再與黎頌見面了。任憑黎頌如何敲門,都會被家中侍衛趕走,他想翻牆,也會被發現。
最後無法,他隻得求助于姚薇,請她幫忙帶封信進去,表明他心迹不改。
“家族榮辱,我不可能與他私奔的。讓他忘了我吧。也替我轉告他,把我送他的手帕燒了吧。願他将來,能與心愛之人共度一生。”
“這是他送我的手帕。”沐雲說着,最後看了一眼那方繡着她名字的帕子,便将它扔進了火焰,看着火苗漸漸将它燃燒吞噬,化成灰燼,一如他們之間的感情,終歸塵土。
在這期間,沐雲的妹妹沐月和孟仁的侍衛走到了一起。所以最後,姐妹二人都随着孟仁的隊伍離開了故土,去往西原城。
看過這段往事,幾人不由想到沐雲的病故。她們姐妹二人自從離開故土,便再也沒能回來過,而沐家長輩,在幾年前皆已故去了。也不知她們是何等心情,是否後悔過。
應若忽然想到一事,“令尊是幾月前忽然病倒的?”
幾個月前,大概也是沐雲病故的時候。世上不會有那麼多的巧合,所謂巧合,大多是有意為之或是因果相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