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下的時候,助理有點尴尬,他好像有些後知後覺,知道剛才說錯話了。在林念佳下車前,才冒出了一句:“林小姐慢走。”
林念佳點了點頭,下了車。
夜晚八點的小區裡到處都是歡聲笑語,學生肩并肩走在路上,時不時傳來幾句感歎,“作業怎麼這麼多啊?我不活了。”旁邊還有阿姨在廣場上跳廣場舞,節奏熱烈,音符婉轉,铿锵有力。
走到家門口,和那邊熱鬧的氣氛截然不同。
林念佳打開門,玄關處一片漆黑。她腳步一頓,仿佛在思考家裡為什麼沒人。她打開燈,空曠的客廳映入眼簾,除了沙發,全部家具已經套上了防塵罩。
她坐到了沙發上,回想着之前發生的點點滴滴。紅棕色的沙發,線條流暢自然,很新,隻有扶手處有幾處細小的劃痕。她摩挲着,想到了小時候因為親戚家的孩子,姐姐為了保護她,額頭撞在了沙發扶手,磕了很大一個包。事後,母親不問緣由,直接動手打了她一巴掌。
後來,姐姐向母親解釋了一通,母親才和她道歉。
劃痕雖小,但給年幼的她心裡留下了深深陰影。她再也不敢忤逆母親,隻是一味地遵從。
過了會兒,玄關處傳來了關門的聲音。
江蘭去了一趟警局,由于張強故意殺人的兩起案件,作為家屬,進行了案件補充說明。她看到了擺放整齊的白色鞋子,匆忙走了進去。
“佳佳,傷害歡歡的兇手已經捉拿歸案了,我們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江蘭坐在林念佳旁邊,滿腔熱情地說:“等到了加拿大,我們開始新生活。”
“媽媽,我想去看看我爸爸。”
江蘭愣了一下,收起了笑臉:“他不是你爸爸。他和我們家沒有任何關系,以前沒有,以後也沒有。不要再提起他了。”
林念佳顯然沒想到江蘭的回答,她喃喃道:“為什麼你要這樣說呢?他是我的生父,我已經聽你的話,自從他走後,我從來沒有在你面前提過他。但是我隻是想在離開南桉之前再看一眼他,難道這也不行嗎?”
江蘭狠狠地咬着牙,面目可憎:“你不要再提起他。我說過你隻有我江蘭和你姐姐林念歡兩個親人,他不配當你們的父親。”
“不會有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的?你告訴我他的墓地在哪兒?好不好?”
江蘭站起身,自上而下地看着她:“林念佳,我作為你的母親,我是不會害你的。為什麼非要去看他呢?”
“我今天看到了祁東的爸爸,他雖不善言辭,但他行動上都是對祁東的愛。”林念佳滿懷希望地看着江蘭。
“不要傻了。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一樣地愛着自己的孩子。就像你爸,他不配為人父,也不配為人夫。”
“媽媽,你不能這樣說,雖然我對他印象不深,但我知道他很愛你,也很愛這個家。他……”
“你閉嘴。林念佳,你在質疑我嗎?”江蘭兩眼瞪着她,仿佛在看一個十惡不赦的犯人。
林念佳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睛通紅,心髒也泛着疼。她不理解江蘭的惡意為什麼這麼深。
“佳佳,你聽媽媽的話,上去早點休息,我們明天還要出發。”江蘭好像知道自己的言行有點激烈,慢慢放平語氣:“我們之後就不回來南桉了,我已經把這套房出售了,顧客很滿意。你上去好好收拾一下需要的東西,明天直接打包帶走。”
林念佳兩眼一黑,不知道該說什麼,是感謝她的通知嗎?
她緩緩起身,站在江蘭面前,固執地說:“這套房不能賣,媽媽,這是你的婚房,裡面不僅有你的回憶,還有我的回憶。不管怎樣,房子堅決不能賣。”
“林念佳,我是在通知你,沒有和你商量。什麼回憶,我早忘了,這裡隻有無盡的悲痛。”
林念佳冷笑了一聲:“你現在是在否定我們一家人之前美好的生活嗎?”
江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裡面仿佛有哀傷,還有些生氣。
林念佳移開了眼睛,斬釘截鐵地說:“媽媽,你如果賣房,我明天就不可能上飛機。”
“呵,你是在威脅我嗎?養了這麼多年的女兒,現在在威脅我。真是可笑至極。”
林念佳心口一窒,她不知道為什麼江蘭老要颠三倒四,主次不分。
江蘭惡狠狠地說:“林念佳,我江蘭作為你的母親,明天的飛機你是必須上,房也必須賣。”
林念佳心髒疼得更厲害了,她捂着心口,緩了兩分鐘。
她面如死灰地看着江蘭:“媽媽,如果你想要個死人的話,你可以那樣做。”
江蘭眼睛一跳,直接動手扇了過去,林念佳瞬間倒在了沙發上。
“你這是在說什麼話?你早就不想活了吧。為什麼?為什麼三年前死的不是你?”
林念佳腦海裡隻剩下一句話,為什麼三年前死的不是你?多可笑啊,原來我三年前就該死了。
江蘭說完那句話就捂上了嘴,好像這樣就能彌補傷害。她蹲着沙發前,悶聲大哭。
天花闆上的燈明亮絢麗,直勾勾地照在林念佳的眼睛裡,她不想哭,但眼角還是溢出了淚水。她感覺好冷啊,夏天也這麼冷嗎?
她不知道為什麼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和有血緣關系的人相差這麼大,明明和祁東的父親是第一次見面,他卻給了她父親一樣的溫暖,而相伴十七年的親生母親,會說出這樣無情的話。
她想林念歡了,她不想待在這個家了。
她搖搖晃晃地坐起身,向門口走去。
“林念佳,今天晚上不準出門。”江蘭看到她要走的架勢,直接擋在了門前,命令道:“現在回房間休息。”
林念佳實在沒有力氣說話,嘴角僵硬地彎了一個弧度。然後轉頭,腳步虛浮地向樓上走去。
江蘭靠着門,嘴裡念叨着:“佳佳,對不起,原諒媽媽好不好。”
林念佳走進卧室門口,直直地靠着門,過了五秒,然後開始無意識地用腦袋撞牆,她仿佛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一直撞一直撞。
樓上撞牆的聲音愈演愈烈,江蘭快速跑上了樓。推開門,林念佳已經暈倒在地上,牆上有血,地上也有血。她看到這個血腥的畫面,放聲尖叫:“啊!啊!佳佳,你是在懲罰我嗎?”
她從兜裡掏出手機,手指一直在哆嗦,費了好大勁才按下了120。電話接通的時候,斷斷續續地說了地址:“這裡……這裡有人受傷,你可以來一趟嗎?我們家,額,我們家住在華門宜玺,嗯,3棟302,快來救救我女兒,求求你們了。”說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了。
醫院急診室。
半小時後,急診室門口的紅燈變綠,江蘭急忙迎上去:“我女兒怎麼樣了?醫生她怎麼樣了?
“病人失血過多,縫了三針,而且有輕微的腦震蕩,需要靜養。最近要避免運動。”
醫生走後,林念佳轉到了普通病房,在305。
與此同時,五樓。
“祁東,你怎麼回事兒?怎麼受傷了?要不是林東潇說了一句,你是不打算告訴我嗎?”周易北氣勢洶洶的走進病房,眼神像刀似的刺向祁東。
祁東看着他炸毛的模樣,安撫道:“北哥,我沒事兒,别聽林東潇瞎說。”
“東哥,聽說你受傷,我都不敢相信。我們東哥怎麼會受傷。”林以南臭屁地說道,手裡還提着一籃水果。
“東哥,胳膊不礙事吧。”張柯走到病床前,盯着胳膊上的紗布。
祁東勾唇一笑:“當然沒事兒。你們怎麼來了?”
周易北看着他氣不打一處來,似笑非笑:“我是來看看你還有沒有活着。”
“真沒事兒,醫生說休息幾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