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外,停着一輛黑色越野。
林東潇大步走到祁東旁邊,說:“上車,哥今天帶你去個好地方。”
祁東輕輕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他調整了一下坐姿,脊背挺直,雙手自然地搭在方向盤上。林東潇無奈一笑,坐到了副駕,周易北落在後座。
啟動引擎,發動機瞬間爆發出一陣低沉而狂野的轟鳴,如同沉睡的猛獸被喚醒。他輕踩油門,輪胎緩緩轉動,碾壓過地面的沙石,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車身平穩地向前駛去。
祁東問:“去哪?”
周易北笑着說:“你想起哪就開到哪呗。”
祁東又看向林東潇:“你不是說去個好地方?”
林東潇噗嗤一笑,“我說的是,我拉你去個好地方。現在你開車,你決定呗。”
祁東知道他們的好意,猛地加快了速度,然後駛向了南桉的一處廢棄賽道。随着車速逐漸加快,越野車如脫缰的野馬般在崎岖的土路上飛馳。遇到凸起的石塊,祁東沒有絲毫避讓,反而眼神中閃過一絲興奮,方向盤微微一轉,精準地控制着車身角度,讓車輪巧妙地從石塊間越過,車身随着颠簸上下起伏,他盡情享受着這刺激的過程。
到了終點,周易北直接拉開車門,跑到了平地,吐了出來。
林東潇慢悠悠地下了車,看着周易北:“你怎麼這麼弱?”
祁東沒說話,從後備箱裡拿了幾瓶水。随即遞給周易北一瓶。
周易北接過水,漱了漱口,又狠狠灌下幾大口,然後用紙巾擦了擦嘴,深吸了一口氣:“回去的時候我開。”
祁東嘴角抑制不住地勾了勾笑。
林東潇說:“可以呀。”然後笑出了聲。
周易北也跟着笑了起來。
驕陽似火,高懸于澄澈無雲的蒼穹之上,宛如一顆燃燒到極緻的金球,毫無保留地傾灑下萬道金芒,直直地照在他們身上。
林東潇堅定地說:“阿東,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周易北也說:“阿東,人活一輩子,首先就是要開心。你盡管去做,剩下的我們給你兜底。就像小時候一樣,你現在也能依賴我們。”
周易北和林東潇比祁東大,他們作為哥哥,都在用自己的方法幫助弟弟,走出困境。
祁東靜靜站着,聲音沙啞:“太陽真毒啊,毒得我都流淚了。”
周易北笑了。“确實大,上車,我拉你們回家。”
來的時候是祁東開車,周易北坐後座。
回的時候是周易北開車,祁東坐後座。
駛入市區主幹道,車流量逐漸增大,周易北熟練地穿梭在鋼鐵洪流之中,眼神變得專注而銳利。
林東潇問:“中午去哪兒吃飯?”
祁東說:“去我家吃吧。”
周易北眼睛一亮:“你下廚嗎?
林東潇不敢相信聽到了什麼:“祁東?你還會做飯呢?”
祁東輕啧一聲,下定主意:“你們先去超市賣的想吃的菜,我去接林念佳。”
周易北問:“弟妹沒在家嗎?”
祁東說:“回家拿書了,明天去上課。”
林東潇皺着眉:“别老這樣叫人弟妹,換個稱呼。”
周易北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應該怎麼叫。
林東潇說:“要不叫林妹妹?”
周易北噗嗤一笑,“那我們祁東可就是賈哥哥了。“
祁東無語地看着他倆:“随便你們怎麼叫,反正你倆都是單身狗。”
林東潇酸溜溜地說:“呵呵呵。”
周易北輕輕搖了搖頭:“你再說,我就和林妹妹告狀。”
祁東悶悶地笑出了聲。
此時,林念佳家。
祁東走後,林念佳也準備回家。
陽光毫無遮擋地傾灑而下,直直刺向大地。她每向前踏出一步,都似能聽到鞋底與被烤得滾燙的地面發出“滋滋”的輕微摩擦聲。剛出門,她的額頭上就布滿了細密的汗珠,晶瑩剔透,順着光潔的額頭緩緩滑落。原本十分鐘的路程,硬生生被她縮成了五分鐘。
她走到門前,輕輕地按響門鈴。片刻之後,屋内沒有傳來回應,她的眼眸輕輕眨了眨,目光依然堅定地凝視着門闆,仿佛能夠透過這扇門看到屋内的情景。随後,她再次伸出手,不疾不徐地按響門鈴。
江蘭愣了一下,來到門前,猶豫了一瞬,透過貓眼向外望去。随即,迅速地打開門,動作幹脆利落。
“佳佳,你出院了嗎?媽媽剛準備去看你。”江蘭興奮地大喊道,聲音裡滿是驚訝。
林念佳看着江蘭,她穿着一身簡約的棉質家居服,米白色的底色上,印着幾簇淡藍色的小碎花,這是林念歡之前送給她的禮物。她沒說話,走進玄關。
江蘭又問:“佳佳,你想吃什麼?媽媽給你做。”
林念佳輕聲說:“不用了,我拿點東西,馬上就走。”
江蘭皺着眉,不可置信地問:“走?你要去哪?”
林念佳說:“我去祁東家住。”
江蘭猛吸一口氣,大聲吼道:“小小年紀住在男生家裡,成何體統?咱們是女生,要自尊,自愛,自重。你就在家住。對了,我問你,明明有家,為什麼要去别人家住?
林念佳眼睫垂下,扯了下唇角,慢慢地出了聲:“媽媽,我和你說,你會理解嗎?還是你隻是不相信我呢。”
“我和祁東住在兩個房間,并沒有你想的那種情況。他尊重我,愛護我,隻有在他身邊,我才能感覺到自己在被人惦記着。你說,我有家?我真的有家嗎?”
聽到她的話,江蘭嘴唇顫抖着,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又一句斥責的話:“你沒有家嗎?那我是誰?你為什麼要回來?”
沉默良久,林念佳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蘭,嘴角微微上揚,帶着幾分自嘲與認命:“你總是這樣,我隻是回來拿點東西,拿完就走。媽媽,我真得好累,你不用再問我了,不管我說什麼,你都不信。你又何必問我呢?”
江蘭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我……我信你的。我隻有你一個女兒了,你住在家裡好嗎?”
“媽媽,我真的累了,我們分開住吧。”
說完,林念佳輕輕扶着樓梯扶手,手指微微彎曲,慢慢爬上了樓。
她回到卧室,原本放大提琴的地方,現在放着行李箱,是之前準備去加拿大的箱子。
她打開箱子,不是很滿,随後又塞了幾本書。然後打開抽屜,把自已的小相冊,筆記本都拿了出來,也塞進了箱子裡。
行李箱被塞得滿滿當當。她拉着行李箱緩緩走出卧室。
“這裡不歡迎你,江夫人。”江蘭眉頭緊皺,語氣生硬得像塊石頭。
林念佳聞聲往客廳看,江蘭和一位老夫人正站着沙發邊。
老夫人年逾古稀,歲月的霜雪在她一頭銀發上留下斑駁痕迹,卻絲毫不減其威嚴半分。那滿頭銀絲被整齊地梳向腦後,盤成一個端莊大氣的發髻,一根羊脂玉簪穩穩插入,玉簪上精雕細琢的蘭花在微光中散發着清冷光澤。她面容清瘦,皮膚松弛卻緊緻地貼合着骨骼,皺紋如歲月的刻痕,尤其眉心那道川字紋,仿若一道溝壑。
老夫人聲音低沉卻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嚴:“江蘭,我現在是江家主事的人,你說話前好好掂量掂量。”
江蘭神色自若,沉吟片刻:“那江夫人更不應該來了。”
老夫人眉頭一皺,冷哼一聲:“你既然冠有江家的姓,那就是江家的人。”
江蘭冷笑一聲:“那我甯願不要這個姓。”
老夫人沒理會江蘭,自顧自地說:“我現在身體抱恙,江家隻剩林念佳一個小輩,我今天準備帶她回老宅,跟着專人學習,盡快落實江家繼承人的身份。”
江蘭猛地拔高音量:“我不同意你帶走我的女兒。”
老夫人輕嗤一聲,“作為江家的人,她有責任也有義務回到江家。”
江蘭眼睛一轉,說:“她沒在家,你聽說過祁伏嗎?她現在在祁家。”
老夫人一怔,“怎麼回事?她去祁家幹什麼?”
“我們佳佳現在在和祁伏的兒子談戀愛。”然後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聲音不高卻字字誅心,“要不你去祁家找人?還是算了吧,江家和祁家硬碰硬,誰輸誰赢還不确定呢?”
老夫人微微一笑,随後,大步流星地向門口走去。
聽完她們的對話,林念佳的太陽穴突突地跳個不停,頭疼欲裂,仿佛腦袋裡有一個鼓手,在瘋狂地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