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雨生喝茶掩面,遮住揚起的嘴角,眼睛卻一直往孔蘭舟臉上瞟,江鴻是看熱鬧不嫌事大,跟着驚春一起起哄,“孔兄孔兄,你就去試一試嘛!”
那架子上挂着的婚服确實華美,他們也未曾料想到那孟建明上上下下都準備完全了,偌大的孟府籠在一片火紅色之間,來來往往的仆役們個個都喜笑顔開,好像這親事是真的一樣。
孔蘭舟無奈,隻能笑一笑作罷,“後日的事後日再說就是,況且那孟家少爺到如今都沒法下床,怎麼可能還有力氣去行那些禮?隻怕這衣服我還不用穿。”
“也是,說不定他們在前面大擺宴席,‘新人 ’隻能在房内坐着,那師兄你要坐在新房等那什麼高人來咯?你怕不怕?”
驚春坐回桌前,托腮捧臉看向孔蘭舟,他笑着搖搖頭,他來承擔未知的風險總比讓驚春到前頭去好的多。
确實,照孟建明的說法,到時候賓客們會在外院吃席,新娘子和孟家少爺不用出來見人,他會帶那高人到新房去,屆時驚春他們就能瞧見那高人的真面目了。
“等就等呗,我們幾個先在這邊等着,伺機而動,出了什麼事直接翻牆過去就是。” 婁雨生放下茶杯,正色道。
婚禮當天,府内上上下下更加繁忙,迎賓接客,外院的嘈雜聲都傳到了他們這後院裡,驚春一行人倒沒什麼事兒幹,就湊在一起看喜娘給孔蘭舟梳妝打扮。
“還要絞面啊?師……小姐,你疼不疼啊?” 驚春有幾分驚恐地看向梳妝鏡前的孔蘭舟,他臉上有兩根麻線正在滾動,原本白皙的臉龐都有些微微泛紅,前天沒試穿的婚如今也上了身,确實驚豔。
“新娘子樣貌是個頂個的好,可這開臉也是老規矩了,為的就是日後富貴滿門,福氣多多啊!忍一忍,福臨門!” 喜娘手上不停,看得那三人背後發麻。
孔蘭舟隻覺得臉上一陣一陣細微的疼,好在也沒花多少時間,丫鬟就開始給他上妝的,白的紅的盡往他臉上抹。
“好了好了,新娘子把蓋頭蓋上,咱們準備去新郎官的院子裡了。” 喜娘一聲招呼,把另外三個打着瞌睡的看客給驚醒了。
三人你推我我搖你,迷迷糊糊地就跟着往外走。
孔蘭舟眼前視線被大紅的蓋頭遮住,隻能在晃悠中看見腳下的方寸道路,由喜娘引着他往孟含宗的院子走。
外院此時鞭炮聲陣陣,孟建明眉開眼笑的和一衆賓客說着客套話,可他也時不時地瞥着正門外,等待着那位“高人”。
如他所願,一襲青色布衣出現在他餘光中,隻是門口驗請帖的仆人實在不懂事,見那人沒有請帖,就要請他離去。
“什麼臭魚爛蝦也敢來我們孟家?知道今天是府上的什麼大日子嗎?”
“哦?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告辭了。” 青衣男子冷笑一聲,拉低鬥笠帽檐,轉身就要離去,好在孟建明步子快,一把拉住他。
“大師大師!您别見怪,我這下人不懂禮數!” 孟建明朝着他谄笑,又一臉嫌棄地對着門口的仆役罵道:“好賴都分不清,去去去。”
那仆役也委屈,怕惹了孟建明再罵他,隻能走到一邊,垂頭喪氣地接着幹活。
孟建明引着青衣男子不斷往裡走,竟然都不顧其他在場賓客的異樣目光,身為主人家,反而先離了席,說出去叫人笑話。
替父親招待賓客的幾位孟家小姐臉色也沉了下來,礙于衆多客人在此,她們也不敢發作,隻能借口說那是女方的長輩,兩家的長輩一起去看看新人,不過這話也遮不了多少人的眼,畢竟孟建明嘴裡喊大師的時候,不少人都聽見了。
“大姐,這次……到底能不能成?” 二小姐孟含錦湊到孟含玉耳邊,以手遮口,确保這聲音隻有她們兩個能聽見。
孟含玉輕輕點頭,這肯定的動作讓孟含錦舒心不少,“那我再忍這最後一回。”
另一邊的兩個妹妹沒注意到兩個姐姐的動靜,這兩個性格是出了名的古怪,也沒太多交好的閨中密友,隻一闆一眼地照着父親的安排站在賓客旁邊,不像小姐,倒像迎賓的丫鬟。
前頭的暗流湧動孟建明是半點兒都不知道,他一心想着的是他兒子就要好起來了,無論是驚春他們還是青衣高人,他兩頭下注還能輸了不成?
孟含宗的房内此時隻有他和孔蘭舟兩人,驚春他們護送孔蘭舟到新房後,就回了他們的院子準備起來,其餘的丫鬟小厮也都去了外頭侯着,聽候差遣。
“周姑娘,咳咳,你怕不怕做寡婦?” 硬撐着和孔蘭舟并排坐在喜床上的孟含宗語出驚人,饒是孔蘭舟這種能言善辯的人也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片刻靜默後,他反問道:“公子何意?”
孟含宗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憔悴了起來,他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和盤托出,不要害了身側這個無辜之人。
“周姑娘,你是被我爹騙來的吧?”
孔蘭舟不好接話,他這番沉默像是默認了孟含宗的猜測,孟含宗搖搖頭,自顧自地往下說。
“肯定是了,整個西海城都知道我們府上的情況,尤其我……” 說到此處,他停頓片刻,又笑着說道:“你見過我那四位姐姐了吧?是不是個個都貌若天仙?”
見蓋頭輕輕晃動,孟含宗也跟着點頭,“是啊,如果沒有我,恐怕她們早就各自成家了,大姐會接手家業,二姐會嫁給她的如意郎君,三姐四姐也會過得舒心暢快,就連五姐……”
孔蘭舟心下詫異,那五小姐早就身死多年,怎麼又會突然提起她來?
孟含宗正準備接着往下說,原本緊閉的門扉卻被猛然推開,孟建明興奮地喊着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