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希滿意地笑了,攤手假意無奈道:“哎呀,這就沒辦法了,畢竟花魁大人不同意。”
光月日和聽着對方說話,不知為何也想笑。在男人眼中隻是作為玩物的花魁,在女人的幫助下,她卻得到了實質的權力。
花魁、花魁,她的心中不斷默念着這兩個字,既為魁首,為何隻能是花中魁首?
光月日和能感到自己的身體輕輕顫抖着,因她知道自己接下去還要說出什麼話。她深吸一口氣,擡起頭直視黑炭大蛇,直白道:“大蛇将軍,作為一個将軍,請至少好好照看自己的外表,以免給和之國丢臉。”
黑炭大蛇:“……”
黑炭大蛇的身上驟然爆發比先前更為強烈的黑氣,黏稠的聚集起來包圍住小紫。陰邪的眼神帶着惡意落到她身上:“你、說、什、麼!”
這個女人,身份地位比他低下,不過仗着一張好看的臉,才勉強入了自己的眼,她得到的一切榮光都是他黑炭大蛇給予的,現在不過有了一群海賊當靠山,就敢這麼落他面子。一時間小紫的身影與過往無數個在他年幼時落難嘲諷的那些人們的身影重合起來。他仿佛又回到了當初最為落魄的時光。
黑炭大蛇心中怒火沸騰。
凱多的部下不能惹,但區區一個花魁,他想捏死還是輕而易舉的。
雖然不知為何這群海賊剛才讓她做決定,可大蛇相信,隻要有足夠的利益,小紫的死算不了什麼。
黑炭大蛇放足了氣勢恐吓小紫,本想讓她先跪下來,誰知小紫卻倔強起來,死死盯着他,黑炭大蛇甚至能從裡面品嘗出一絲濃烈的恨意,這恨意霎時讓他想起來光月時死前的景象和留下的那句詩,昔日光月禦田帶給他的恐怖再度湧了上來。
光月日和想哭,又想笑,她也不清楚自己此刻的情緒為何如此波動。明明黑炭大蛇都這樣威脅她了,隻要她跪坐下去,露出那種楚楚可憐的神情,說一大堆好話供奉對方,說自己是鬼迷心竅,總會得到諒解。然而,然而,她無論如何都不想這麼做。她眼角的餘光看見狂死郎握住了刀,她想起當初狂死郎對她說的話,帶上血袋,這樣危險之時他便能保護她。
什麼樣的保護?将她僞裝成一個死人,一具屍體。
可是,為何她總是要死?
當年九裡的那場大火,她是死在其中的公主。惹怒黑炭大蛇的現在,她是要死在這裡的花魁小紫。
可她早就在換衣服的時候便猶豫着扔掉了血袋。
光月日和忽又悲傷起來,她凝視着黑炭大蛇,輕聲卻堅定有力地說道:“我說你很醜,大蛇将軍。”
大蛇果然怒不可遏,但在他即将發怒的當下,比狂死郎的刀更快一步出手的,是綠色的植物枝條與狼牙棒,還有貝格重重揣向大蛇肚子的腳。
黑炭大蛇被擊飛出去,嵌在牆壁上,雙眼冒圈。
而光月日和一動未動,毫發無損。
是啊,就是這樣。看着遠處的黑炭大蛇,光月日和怔怔地想,讓她死,并不算什麼保護。讓她強大到能打倒對手,才算真正的保護。
路希緩緩走過去,用藤蔓将黑炭大蛇捆住,讓他隻能趴在地闆上。她俯視着這個狼狽的男人,平靜說道:“小紫說你很醜,你沒有聽到嗎?”
“你、你、我……”黑炭大蛇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他沒有想到,她們居然真的動手了。這份挨打的恥辱直接讓她喪失了理智,怒喊道,“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和之國的将軍,是凱多的盟友,是和他平起平坐的合作夥伴!你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飛六胞,居然敢……”
大和也走了上來,狼牙棒咣一聲落在大蛇身前,狂氣道:“好啊,那你去和我老爹告狀吧,就說,他的女兒想當将軍試試。”
路希加重了大蛇身上藤蔓的力度,微笑着看着對方:“你說,最後究竟誰才是将軍?”
光月日和垂下眼眸,遮蓋自己的思緒。倘若隻要不阻礙凱多的計劃,這個将軍誰都能當,那為何,不可以是她來當?
路希俯下身子,拍拍大蛇的肩,安慰他:“好了,大蛇将軍,别生氣了。生氣了将軍的位置就沒得坐了哦。”
黑炭大蛇差點流下恥辱的淚水:“你們……”
但他不敢多說什麼。因為方才的一擊,讓他明白,他也打不過這幾個人。而毫無疑問,她們看起來并不介意殺掉他。黑炭大蛇在某種意義上很是能屈能伸,于是他屈服了。
反正他完全可以等她們走了之後,跑去鬼島添油加醋告狀一番,這種挑撥關系的事,總是很容易做到。
路希一行人得到想要的結果,便也不繼續多留,帶着大蛇的那些衛兵前往遊廓。狂死郎沒有跟上來,留在了宅邸内。
直到離開大蛇城,光月日和才回頭望過去,看着狂死郎留下的這個地方。其實,早在她說出不需要狂死郎協助處理遊廓之事時,她就有預感,對方不會跟過來。
因為狂死郎總是堅定地等待哥哥他們歸來,因為狂死郎曾說過,在哥哥他們回來之前,無論如何都會保護住大蛇,不讓他被其他人打敗。
他比誰都相信着父親留下的預言,可是光月日和不想繼續相信了。她當然認為父親說出這樣的話一定有着他的理由,但和之國的百姓,受苦太久了,而等待實在過于漫長。
“如果……”光月日和嘴角微動,視線落在地面,“他、大蛇等下跑去找凱多說出我們剛才的舉動怎麼辦?是不是,應該早點解決比較好?”
路希望了她一眼,“你說這個啊,随便啦。他要去,就讓他去,他要告狀,就讓他告狀。反正最壞的結果,就是我和大和挨一頓打,不過能和四皇打一架,也算不錯的經驗?”
光月日和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人的情緒能如此坦然穩定,好像不管發生什麼事,好事壞事,她都可以直直地走下去。她都有點羨慕這種心态了。
光月日和:“凱多真的不會對我們做什麼嗎?”
路希思索了會,道:“他可能會很生氣,但主要是因為我和大和實在不聽管教,也可能會對我們有幾分懷疑。但說到底,我和大和對凱多是有用的,且這個用處遠超黑炭大蛇。所以就算他在生氣,也就是和我們打一架。而倘若在這個可能會出現的戰鬥中,我們能體現出價值——戰力的強大,對他的忠誠,他便會重新衡量這份怒氣的必要性。”
光月日和思考着這份話,她發現自己不得不承認一件事:“你們教會了我很多。”
路希饒有興味地看着她,問:“你想學會更多嗎?”
大和手中的狼牙棒,又映入光月日和的眼簾。她有些小心翼翼地問:“你們覺得,我可以拿起武器嗎?”
路希忍不住又笑了起來,“你認為,我們是要怎麼毀掉遊廓呢?”不等光月日和回話,路希自己回答了自己,也回答了在場其她的所有人,“我就是想讓那群女人都拿起武器,站着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