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何時悄然停歇。
次日清晨,柔和的陽光傾灑而下,空氣裡彌漫着雨後獨有的潤澤氣息。青雲門小竹峰在淡淡霧氣的籠罩下,宛如一幅寫意的水墨畫,如夢似幻。遠處山巒連綿起伏,與小竹峰相互輝映,更添幾分清幽靜谧之美。
文敏如往常一般,打坐完畢後,依照水月大師的囑托,在前往前峰守靜堂時,帶上了陸雪琪。
辰時,守靜堂大廳内一片寂靜,莊嚴肅穆之感撲面而來。
水月大師身着一襲淡藍色道袍,身姿挺拔如松,神色凝重地端坐在正對着門口的茶幾旁。她的目光深邃而銳利,仿佛能洞悉世間一切。在她身後,幾位峰中管事的師姐垂手而立,神色恭敬。廳兩側的座椅上,分别坐着兩位神态悠然的長老,正不緊不慢地品着香茗。
然而,各自身後整齊站立的年輕小弟子們,卻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與期待。她們的目光紛紛投向即将到來的門口,暗自揣測究竟是何等人物,能獲首座水月大師如此青睐。
此刻,在通往守靜堂的階梯上,文敏輕輕握住陸雪琪的小手,一邊穩步前行,一邊輕聲細語地叮囑着。
此前,文敏已在路上向陸雪琪詳細講述過拜師的諸多事宜,而此刻,她又耐心地重複了一遍。
所以,當小陸雪琪踏入守靜堂大廳,看到如此隆重的拜師場面時,雖内心緊張,卻仍努力保持着鎮定。
彼時,年僅八歲的陸雪琪,身着一襲潔白衣衫,質地雖不奢華,卻整潔幹淨,一塵不染。她的頭發梳成簡單的發髻,眉眼間透着一股與生俱來的清冷與堅毅,宛如寒雪中獨自綻放的梅花。當她仰起小臉,望向那個神情嚴肅的未來師長時,心中不禁泛起一絲忐忑。
這時,文敏輕輕松開了相握的手。陸雪琪下意識地看向文敏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其中滿是鼓勵與期許,示意她獨自向廳中走去。
小陸雪琪深吸一口氣,在心中暗自下定決心,邁出的小步子輕緩而沉穩,仿佛帶着超越年齡的成熟與堅定。
她就這樣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而文敏則靜靜地站在她身後,目光始終追随着她的身影,恰似往後漫長歲月裡,她們相伴的無數個瞬間。
文敏看到,向來冷肅的師父在陸雪琪走近時,緩緩站起身來,臉上的神色也柔和了許多,宛如冰山消融,露出難得的溫情。
緊接着,陸雪琪小小的身軀筆直地跪在地闆上,“撲通”一聲,那膝蓋與堅硬地面的碰撞聲,仿佛也撞在了文敏的心上,讓她的呼吸瞬間一頓。
“從今日起,你便是我水月的座下弟子。”
記憶與現實悄然交織,文敏仿佛又回到了當年,聽到水月對自己說——“你須得謹記,修道之路,艱難險阻重重,唯有堅守本心,心懷正義者,方能得道多助。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務必刻苦修煉,與同門……”
文敏靜靜地伫立在原地,目光凝視着陸雪琪認真的背影,思緒沉浸在往昔的回憶之中。
直到水月那鄭重的話語傳來,才猛地将她拉回現實。隻聽水月神色凝重地說道:“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你入我青雲門,今後便隻是我小竹峰門下第八代弟子陸雪琪。明白了麼?”
文敏知曉,這句話分明是對陸雪琪所說,可不知為何,她的心卻突突直跳,還隐隐覺得,這話仿佛也是對自己而言。
陸雪琪聽後,對着水月恭恭敬敬地叩了三個響頭,用稚嫩卻堅定的嗓音認真答道:“弟子明白。”
水月見狀,滿意地點了點頭,随後俯身,輕輕将陸雪琪扶起。
站起身的陸雪琪,第一時間将目光投向了文敏。
此時,小竹峰的霧氣漸漸消散。溫暖的陽光從文敏身後傾灑而下,悄然爬進了廳内。文敏站在光影交錯之中,似被光芒籠罩,又似隐匿于光芒背後,令人難以真切看清她的面容。
陸雪琪努力定睛瞧去,好不容易捕捉到文敏的視線,卻發現她眼中泛起的漣漪,仿佛藏着千言萬語,還有那轉瞬即逝的茫然。
當然,此時的陸雪琪尚不明白文敏那一刻情緒的複雜。隻知道這個總是笑容明媚的漂亮師姐,很快便又對她露出了熟悉而親切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