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石迸濺如碎玉紛飛,漆黑浪濤拍擊着無情海岸。陸雪琪将文敏護在懷中疾退,天琊劍光在身後織就幽藍結界。當二人藏身巨岩陰影時,文敏嗅到師妹衣襟間沁着寒梅冷香的血腥氣。
巨岩另一側,不時轟隆做響,潮濕霧氣中隐約可見黑水玄蛇穿梭遊弋的輪廓。它吞吐着猩紅信子,細長瞳孔在陰影中泛着磷火般的幽光,每一次蛇尾掃過地面都激起碎石迸濺。
藏在這,肯定會被發現的。
"别動。"陸雪琪嗓音裹着金石相擊的清冷,握劍的指節卻泛起青白。文敏倚着嶙峋石壁,望着師妹繃緊的下颌線,試圖聚起潰散的靈力。經脈卻似被千針刺穿,眼前漫起猩紅霧霭。
沒用……文敏仿佛胸口堵了一口氣,眼前一陣眩暈。
不......不行,不能昏過去,不能讓她一個人......她強撐着眼皮,向天上看去。視線越過幾處凸起的石頭,她望見了高大浪濤間白色幽光裡一閃而過的碧綠身影——
"追......"雙手染血的指尖一邊嵌入陸雪琪的肩頭,一邊搖搖指着那抹碧綠,在徹底沉入黑暗前,她瞥見天琊劍芒映亮師妹驟然蒼白的臉。記憶如潮水漫過意識,裹挾着前世記憶病房裡消毒水的氣味,與今生小竹峰上那天雷雨夜初見時空氣的泥土味重疊……
她們會死嗎?
她曾以為自己是莊周,在異世的蝶夢中輾轉近百年。當她每次吹奏竹笛時,恍惚還能觸到二十一世紀琴弦的震顫——那是她與故人唯一的紐帶。初見陸雪琪那年,小師妹蜷縮在床邊失神無助,睫羽凝淚的模樣,像極了她前世病房最後一眼裡,那人轉身時眼中倒映的殘影。她們好像一樣的可憐。
于是她将陸雪琪護在羽翼下,如同修補自己破碎的前生。卻不知自己真正想修補的,究竟是哪段殘破時光……
可命運的絲線終究還是纏成了死結。無情海翻湧的墨浪中,天琊劍光割開黑霧的刹那,文敏突然看清了真相——她早已不再是透過陸雪琪凝視往昔幻影的遊魂。小竹峰的晨霧将師妹眼底的星子釀成醇酒,而她醉在陸雪琪執劍破曉時揚起的發梢裡,醉在那一聲又一聲清冷卻為她溫軟的“師姐”中。
原來真正莊周夢蝶的迷障,是百年來自欺的借口——當陸雪琪不顧自身安危也要斬斷她身上枷鎖時,飛濺的鮮血早已浸透所有彷徨。
前世曲音裡凋零的愛意,今生化作無情海岸以血為引的安魂曲。當陰靈在木笛清音中化作流螢時,文敏忽然懂了:她跨越兩世風雪,原是為了把未盡的溫暖,融進陸雪琪劍尖永不墜落的星光裡。
原來蝴蝶從來不必分清夢境與現實,當陸雪琪的淚墜在她掌心時,六歲的孤女與異世穿越者終于合一——此身血肉,皆為護她而生。
這一覺,文敏“睡”的極不踏實,耳邊轟鳴作響,但文敏意識全無,竟是什麼也察覺不到了,隻下意識感到不安……
……
“啊!”
張小凡痛呼驚醒,洞内傳來冷哼。綠衣少女碧瑤從陰影中現身,他本能舉起燒火棍戒備,卻見她神色頹然:"骨頭斷了七八處還逞能?"
張小凡眉頭一皺,但見碧瑤似乎沒有動手的意思,雖然奇怪,但還是慢慢把燒火棍放下,不料才一松弛,立刻間那疼痛便彌漫了過來,忍不住又是一聲叫了出來。
碧瑤看着這正道少年龇牙咧嘴的古怪樣子,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氣氛登時緩和了下來,但笑聲過後,她卻又是一聲長歎,頗有悲涼之意。
張小凡哼了一聲,他性子倔強,被這年輕女子笑了,大感丢臉,微怒道∶“你笑什麼?”
碧瑤看了他一眼,道∶“我便是笑你了。” 張小凡聽得她如此直接,一點也不留面子,更是氣往上沖,怒道∶“有什麼好笑的,你被撞一下看看?”
碧瑤臉色一變,看她樣子就要出手教訓一下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料手方一動,忽然間卻是意味索然,歎息道:"算了,都要死了我還和你還争個什麼勁?"
“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