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鶴,在想什麼?”
回程的電車上,龍宮寺堅發現了我的出神,随即搖着我的身體呼喚着我的名字。我迷迷糊糊回過神來,看着他真摯的神情,根本不忍撒謊。
“我在想,半間修二未來會怎麼樣。”
“你不是也已經好好威脅過那個叫斑目的小少爺了嗎。”
話是這樣沒錯,将半間帶回斑目身前時,我想都沒想直接給斑目獅音臉上又來了一拳。那家夥先是被我吓到還喊着什麼“可怕的女人”之類的話随後就被阿堅一擊閉嘴。接着就是我灌輸了許許多多,現在都想不起來的大道理,大抵是不可随便欺負後輩之類的話吧。到是把叫做修二的家夥說的頭暈腦脹,連連叫停。可現在想起來,心裡卻依然隐隐約約還是無法釋懷。
“我是教訓過斑目了,但卻不知道他會怎麼對待修二。”
“他是殺人犯的孩子......”龍宮寺堅冷了神色又看着我的小腿。傷口已經結了血痂但在夏日女孩的裙底還是清晰可見。“更何況還傷了你。”
“......我知道。我甚至知道如果他活在那堆流浪漢中也是被欺負的份,還知道修二那孩子也因為身份的原因不敢去福利院。但是,我卻依然覺得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嗎?”我轉身面向他,認認真真将手握在龍宮寺堅的手掌心中。“阿堅。你覺得呢?”
龍宮寺堅陷入了一種我不願去理解的沉默。關鍵的卻是,我偏喜歡他在這種時刻的決然與理智。
“這是不是一個好結局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知道這确實不是最好的辦法。隻是,這也是他的選擇。”
正因為少年早熟且冷靜的分析,才讓人不會失去方向。
“鶴,你知道嗎。你不要去思考太多......雖然殺人犯不是他,但他的父親在犯下罪孽的時候也應該了解這份懲罰不止一個人承受的道理、若是真的要怪罪,那是他父親的問題了。”
這樣的話語近乎是助我消除了對半間修二的動搖、他的父親犯下了罪孽,我的父親将其逮捕,說到底這是世間常理。
世間常理。
如果我對他動了憐憫的心,也應該是世間常理,沒錯吧?
“阿堅,以後有空再去看看吧。”我忽然如此提議道。
未曾想到龍宮寺堅卻于此時皺緊了眉頭:“那裡很亂,你最好不要再去。”
“诶——”我雙手合十狀懇求着對方。“那,那,阿堅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真是搞不懂,新宿那種地方是比澀谷更加存在黑暗的地方,你卻還想到那裡去。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更何況我今天不在居然就傷到了腿,你還想去。怎麼可能。”龍宮寺堅忽然變得嚴苛而唠叨起來,但我知道,這是他對我關心的一種表現。
“下回我提前跟你說?”
“哼。”
他别過頭,望向窗外的風景。
“一定要記得早點說。”
“是——阿堅最好了!”
我這麼歡呼雀躍表示着對他的贊譽、順便瞧着那淺粉的顔色爬上他的耳根,莫名其妙的壞心促使我猛地湊近他的身旁,輕輕在他耳邊吹了口氣。
“?!?”
他近乎是彈簧般直接從電車的長椅上跳了起來,惹得其他乘客都将迷茫的眼神投向他。見狀,我好笑到捂住了肚子,卻見他氣鼓鼓地再次坐下伸手捏了把我的臉:“你可是真的越來越膽大了——椎名鶴!”
“哈哈——阿堅真可愛。是是是!我的錯我的錯!”
我連連大笑着舉手求饒,便一路玩笑打鬧着跟龍宮寺堅回到了澀谷。随後我們在澀谷站前分手道别,正準備沿着夕陽的道路回家時,卻出現了我未曾料及的意外。
......我敏銳地察覺到,有成年人在跟着我。
當成年人跟在小孩身後時,沒有警惕心的小孩往往是不會發現的。但因為父親職業的原因,我也沒有天真到那種地步。哪怕是三個人,不,兩個成年人,想要抓住我也是輕而易舉的事。當我徹底察覺到身後被高大的成年人緊盯不放的時候,已是繞至居民區小道步行的時機了。
——從新宿一路跟過來的家夥嗎?
不能把麻煩帶回家,但也不能趁機慌亂跑掉。我緊張到手腳僵硬,幾乎不知怎麼辦才好。退後是會被抓個正着,往前沖刺以我的耐力很有可能也跑不過那些成年人。在居民房前大聲呼救,卻不知道這些樓裡是否有人,如果沒有人呼救了豈不是白費?
我一邊加緊時間思索,一邊壓抑着自己的情緒。直到,我聽到前方有摩托車的聲音向我駛來。
“我被人跟蹤了——請幫幫我!!”
原本故作堅強,維持着普通姿态的我,閉眼咬牙用盡力氣高呼着沖摩托車的方向狂奔而去。約是被我的莽撞行為吓了一跳,摩托車在我耳邊呼嘯過後随即發出了極強的刹車聲才止住。
“欸,還會出這種事啊。”
“啊、是會出現這樣的事呢。”
成熟低沉的男聲與稚嫩但冷靜的少年聲混合在一起。我因而也有勇氣回過身來觀察情況了、果然,我身後居然一直跟着三個成年混混模樣的家夥——
“不能不管吧,萬次郎。”
“好麻煩、但不能不管呢,真一郎。”
面色溫和的黑發青年與戴着頭盔的淺金發色少年在我身前站定。兩人烏黑的瞳孔帶有奇異的相似感,周身上下的氣場卻又有種難以察覺的不同。我瞪大眼觀察着他們,卻見黑發青年偏過身向我問道:
“我是佐野真一郎,你還好嗎?小姑娘?”
不容拒絕的溫柔感澆滅了想要哭泣的欲望,我強忍着後知後覺才發現自己被跟蹤時的恐懼,隻能沖他重重的點着自己的頭。
“——做的真好。”
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發頂,悠然自得到甚至沒有再理對面的打算。那三個混混見狀便不服氣的叫嚣起來:“哪來的小哥,居然想插手我們的事——?喂喂喂,勸你還是不要多管閑事為好。”
“他們好像不認識大哥你呢。”那名叫萬次郎的少年撓了撓自己的耳朵、像是确定了什麼般繼續開口。“這種,完全可以不留情面的教訓吧。”
“啊,因為不是‘黑龍’的後輩确實可以下手重一點......當然如果身為‘黑龍’的家夥敢這麼做事,也是時候該被收拾了。”佐野真一郎這時才将注意力投向對面的三人身上。“我說,哥哥兩個,你一個,不難吧?”
“狡猾——”萬次郎大概是在嚼泡泡糖吧,索性隻吐出一個詞,手上卻相當快速地就擺出迎戰的姿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