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重晚晴摸摸腦袋，“我是不...”

“晚晴，”重翊忽然打斷她，聲色俱厲道：“男大當婚，此事由師母張羅，甚好。”

重晚晴蹬着他，氣得說不出話，半晌，她又破罐子破摔道：“既然師兄如此迫不及待，我看晨兒姑娘就不錯，你不妨考慮一下。”

“噢？” 重夫人露出喜色，轉頭對晨兒道：“你意下如何？”

不等晨兒回話，重晚晴就道：“她肯定喜歡，畢竟師兄是個男人。”

她拍了拍身旁人的肩膀，擠出假笑道：“趁此機會，你們好好認識一下，我就不湊熱鬧，先行退下了。”

語畢，重晚晴就甩臉離去。

幾天過後，重翊被指婚的消息，傳遍了整個重宅。全府上下，議論紛紛，走到哪裡，重晚晴都能聽到有人口舌此事。

“聽說了嗎，大師兄要娶晨兒師妹了。”

“我知道，那晨小師妹，人美聲甜，之前好幾個師兄，都圍着她轉。”

“轉也沒用，他們幾個就算撞破頭，也比不上半個大師兄啊。”

“那是啊，咱們大師兄，一表人才，與晨兒師妹站在一起，當真是郎才女貌。”

“話說，這晨兒師妹，當初好像是少主帶進府的。”

“開始我還以為，晨兒是少主的人，唉，果然世事無常，師妹最終看上的，是大師兄。”

“最近也不見少主和大師兄走在一起了，該不會，他們為了一姑娘鬧翻了吧？”

“說句實話，我要是晨兒，也得選大師兄。也不是說咱們少主不好，他雖風趣幽默，機靈活潑，可惜啊...身為男子，少主的身高是硬傷啊，如此嬌小，看着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

偷聽到這裡，重晚晴終于忍無可忍，她從牆角一躍而出，随手掄起掃帚，朝他們臉色呼過，大吼道：“都很閑是不？！現在都輪到你們來說我不是男人了？”

“少主息怒，莫要灰心，下一個姑娘，會更好！”

“閉嘴————！！”

于是，重晚晴小腳一跺，釋出無處發洩的靈力，暴雪旋風而降，直接把重宅粉刷成了一副冬景。

重翊回屋的時候，看見重晚晴坐在案桌上，怒氣沖沖地瞪着自己。

重翊笑了笑，道：“來了？”

重晚晴白他一眼，鼻腔裡發出了一聲哼。

重翊道：“聽說，你在後院亂撒脾氣，把幾個無辜的家仆埋進雪裡了？”

“哪裡無辜了？”

重晚晴激動地起身，徑直站到了案桌上，一下子就比重翊高出半截身子，她手指着後廚的方向，羞惱地道：“他們說我...說我矮！！我最讨厭别人說我矮，說我瘦，說我不像男人！！”

重翊不慌不忙地走到桌前，伸手去扶在上面亂蹦亂跳的人，溫聲道：“我知道，你先下來，别一不小心摔了。”

面對伸來的手，重晚晴不但沒領情，還稚氣地對着他掌心抽了幾下。望着那因惱怒而發紅的臉，重翊忍着笑意，一把抱起對方，直接把她搬下了桌子。将她放至地面時，重晚晴回到了比重翊矮半截的高度。

重翊安撫地摸了摸她腦袋，道：“你本就不是男人，為何要像個男人，别生氣了。”

重晚晴一跺腳，裝作不屑地甩開那置在頭頂的手，氣呼呼地道：“就是生氣！生氣死了，師兄有了女人，就不管我死活，扔我一個人在屋裡過夜，你說，我要是暴斃了算誰的？”

重翊苦笑道：“我們都不小了，夜裡共處一室，不合适。”

“不合适？” 重晚晴差點沒跳起來，“之前怎麼沒聽你這麼說過？”

重翊想了想，露出一絲壞笑，道：“現在不一樣了，我怕晨兒吃味。”

重晚晴感覺心髒遭到了暴擊。

“你還真看上她了？！她這人沒半點真心，一天到晚想着煮米，先是給江粼下藥，再是趁我昏迷搞偷襲，現在你怎麼也要參一腳......該不會...你跟她煮了？”

見重晚晴一臉着急，重翊心裡歡喜的不得了，卻又隻是望着她，笑而不語。

“你笑什麼！到底有沒有煮？師兄我對你太失望了，你明明答應我不成家的，怎麼轉頭就反悔？”

重翊道：“你不想我成家？”

重晚晴思索片刻，回道：“反正你不能和晨兒成家。”

重翊道：“你既然不喜歡，不妨幫我再另挑一個。”

結果重晚晴憋了半天，也沒想出個誰，她隻能不耐煩道：“我怎麼知道挑誰，不管如何，起碼你要挑一個自己喜歡的。”

重翊擺出一副為難的樣子，問道：“是不是我挑了一個喜歡的，你就能保證她也願意嫁？”

“這...” 重晚晴撓了撓頭，“這可如何保證呢，我也不能替你強搶民女吧..”

“既然如此，” 重翊惋惜地搖頭，歎道：“我也隻能娶願意嫁的。”

“不可以...” 重晚晴沒轍了，隻好扒住對方，“我不想你成家，你不是說要帶我走...”

重翊道：“那你可是願意走了？”

重晚晴道：“我...我沒想好，你再給我些時間...”

重翊笑道：“再等下去，師兄就真要成家了，一旦成家，我就不能走了。畢竟，抛妻棄子，可非君子所為。”

“你怎麼這樣...” 重晚晴急得直跺腳，“說到底，這平白無故的，母親為何要給你張羅婚事啊，師兄你又為何不反抗呢？”

“晚晴...” 重翊輕摸對方臉，苦笑道：“我若反抗，師母或許就視我為眼中釘，開始琢磨該如何把我逐出師門了。”

重晚晴一愣，搖頭道：“此話何意？”

重翊凝視着她，神情複雜。

“我喜歡一個不該喜歡的人，她身份特殊，這輩子都無法名正言順地嫁人。我們從小一同長大，她每一份快樂與痛苦，我都看在眼裡。我十分疼愛她，即使不能娶她為妻，這輩子我也願意默默守候她。”

重晚晴怔怔地望着他，眉心逐漸皺起，半晌，她面帶疑惑地歪頭低喃道：“......是誰...？”

“你覺得呢？”

重翊擡手輕捏對方的臉，眼神裡有似水的柔情。望着對方的雙眸，重晚晴心頭一顫，思緒逐漸纏成結，縱有萬般情緒湧上心頭，她卻是啞口無言。

“可是感情難藏，師母終究是看出來了我的心思，擔心我不顧一切地把她帶走，所以才急于為我安排親事，好讓我死了這條心。我若不接受，師母必會将我逐出師門，此生我便再也難見心愛之人；但我若接受，起碼還能在近處守望一生，因此，娶一個對我并非真心的女子，兩人各取所需，是最好的選擇。”

安靜地聽着對方所言，重晚晴眼眶逐漸發紅，良久，她低頭哽咽道：“我們去見母親的那日，你說了多少違心之言。”

重翊想了想，苦笑道：“好像...沒有一句是真心的。”

重晚晴掄起小拳頭，無力地錘在重翊身上，低聲哭道：“我...居然一點都沒聽出來，還撒氣地把晨兒那種愛慕虛榮的姑娘撮合了給你...”

重翊柔聲道：“沒事，你一向遲鈍，當時我也沒指望你能懂。”

重晚晴淚眼婆娑，道：“我是遲鈍，師兄又為何不明說...你直接告訴我啊。”

重翊擦着她的眼淚，無奈道：“告訴你，也隻會把你弄哭。本來，我想讓你先做打算，你若決定離開重家，我便将心意告之，若你決定不離開，我便會把這秘密帶進墳墓。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在晨兒那處捅了婁子，氣得她跑到師母面前嘴碎，事情就發展成這樣了。”

“好，” 重晚晴吸了吸鼻子，抹掉臉上淚水，“我不哭了，我要争氣，不能再過得這麼迷糊了。其實這幾天，我有很認真地思考我的感受。”

重翊寵溺一笑，點頭道：“嗯，說來聽聽，你這清奇的腦袋瓜裡，都想了些什麼。”

重晚晴深吸一口氣，平緩了情緒，才開口道：“我覺得...一想到師兄和别人成家，我就來氣！”

重翊噗嗤地笑了：“還有呢？”

重晚晴繼續道：“我還覺得，我才是師兄的家人，師兄憑什麼要另找新的？”

“唉，” 重翊露出稍稍失落的表情，“家人...也好。”

“還有...” 重晚晴低頭，摸了摸鼻子，道：“我想每天都能抱着你睡覺。”

“你...這樣想？” 重翊顯得有些意外，“這倒不是家人一定會做的事。”

“嗯...” 重晚晴點頭表示贊同，一臉認真地道：“我還想過，倘若要生娃，江粼和師兄相比，師兄會是更好的父親，所以我比較願意和師兄...”

重翊連忙一聲幹咳，面帶羞色地打斷道：“想太遠了，現在我隻想帶你離開，其他的，以後再說也不遲。”

“翊哥哥，帶我走吧。”

重翊靜止了半晌，恍然道：“你想清楚了？”

重晚晴道：“我雖生在仙門，卻對救濟蒼生、行俠仗義沒有半點興趣。我也不奢望名垂青史，因為我本就不偉大，我不過是一個平凡，自私的渺小之人。往後的日子，若遇見鬼怪，我依舊會揮劍，卻不執著于求勝。路見不平，我也會拔刀相助，但這不會再是理所應當之事。這十六年來，我都在為他人而活，接下來，我打算隻為自己而活。所以，我不隻為了翊哥哥，也是為了我自己。”

聽完對方的答複，重翊眼眶濕潤，他笑着望着重晚晴，顫抖地把對方攬入了懷裡。

“好...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