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一縷魂魄從那軀體裡冒了出來,他帶着哭腔抱怨道:“枯荷大人...這人是誰啊...兇死了,本來我都學會走路了。”
枯荷對那鬼魂招了招手:“抱歉哈,” 他指了指松文,調皮地道:“這位是松文道長,新來的,不懂規矩。”
這時,另一鬼也魂飄了過來,嘻嘻哈哈地嘲笑道:“沒用的東西,終于肯出來了,占了這身體這麼久,該輪到我玩了。”
說着,他一溜煙地鑽進了倒地的幹屍,緊接着,那幹屍抽搐了幾下,又重新爬了起來。
見幹屍舉起雙手,放在胸前揉了又柔,松文這才注意到,這還是頭女幹屍,于是他皺起眉頭,對枯荷道:“想不到,你家還養走屍。”
“那屍體本就躺在府中,我隻是沒有特意清理罷了。” 枯荷甩了甩衣袖,漫不經心地道:“如你所見,此地并無濃烈的怨氣,一屋子都些遊手好閑的,從不上街害人。”
放眼望去,府邸一片祥和,的确沒有任何失控的邪念。
就在松文卸下警惕,剛把烏金收回劍鞘時,忽然一聲巨響,不遠處廂房的木門頓然炸裂,接着,一個臉色煞白,黑焰纏繞全身的女子走了出來。
松文矍然一驚,抽出烏金,方要出招,又頓了頓,先看了一眼枯荷。
果不其然,枯荷臉上毫無驚色,隻是對那女子招了招手,惬意地道:“山伯姐,一大早的怎麼火氣如此大?”
黑無常掃了一眼枯荷,殺氣騰騰地道:“英台呢?”
枯荷聳了聳肩,打趣道:“不在你床上?”
黑無常煩躁地一揮手,身上的黑煙燃得更旺了,她憤怒地踏出屋子,仰頭大吼道:“祝英台你給我滾出來!!!”
也不知道為何,她腳步有些踉跄,下身似有不便,搖晃地走了兩步,就失穩往後倒去,就在這時,一名白衣男子憑空現身,把黑無常接在了懷裡。
“娘子!别動氣,身子要緊啊!!”
“你...” 黑無常伸手揪住對方耳朵,“你昨晚...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疼疼疼!!” 白無常哭喊着,“娘子我錯了...不是我...”
黑無常眼睛一瞪:“不是你?!還能不是你!?”
“不不不不不...” 白無常覺得自己耳朵都要被擰下來了,“是我,是我...我怎會讓别人動我娘子...方才我是說...這主意不是我出的...”
“還有人給你出主意?!是哪個混賬東西?!說!!”
黑無常把對方按在地上瘋狂拍打,白無常委屈地哇哇大哭,連忙伸手指向了枯荷。
“你指我作甚?”
枯荷擡起眉頭,露出了無辜的表情,愣了片刻後,他猛然想起了什麼,繼而露出恍然大悟之色,興奮地拍掌道:“你們終于圓房了?”
此言一出,全場沉寂。
松文手持烏金,劍雖指着黑白無常,眼神卻定在了枯荷身上,表情微滞。
黑無常臉都青了,而白無常則是盯着壓在自己身上的人,神情惶恐,動也不敢動,仿佛在守着一個随時會爆破的炸藥。
見松文一頭霧水,枯荷又沒心沒肺地開始解釋起來。
“道長,這兩位是地府鬼神黑白無常。他們兩人十分恩愛,已成婚多年,卻一直沒圓房。前不久我在夷陵鬼市,淘來一瓶名曰靈酒的佳釀,據說是能讓靈體一醉方休的好酒。我也不知好不好使,便讓白無常帶回去一試,想不到,這酒勁連鬼神都招架不住。”
松文又愣了半晌,才默默收了劍,他對黑白無常拱手鞠躬,一本正經道:“在下松文,久聞兩位鬼神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枯!荷!” 黑無常根本沒看松文,隻是惡狠狠地盯着枯荷,眼裡仿佛冒出了火光,“你活膩了是嗎!”
話音剛落,勾魂索直奔他而來,枯荷大喊不妙,生怕對方氣急敗壞,真把自己生魂給了勾出來,隻能慌忙躲閃,無奈腳上竄起一陣黑火,束縛了他的動作。
松文見狀,雖有猶豫,但還是再次抽出了烏金,替枯荷擋去了勾魂索的襲擊。
“...失禮了” 他面帶歉意,對黑無常道:“請鬼神大人息怒。”
枯荷此時被黑火纏繞一身,倒挂空中,好不狼狽,隻得求救道:“英台哥,管一管你家娘子,這圓房難道不是好事嗎?有何好氣的。”
白無常哭笑不得,連道:“我說小枯荷,你就不能少說幾句。”
于是他直接起身,一把将黑無常抱了起來。黑無常沒料到對方會有此舉,頓然神色一驚,視線對上了白無常俊朗的臉龐。
“娘子,昨晚是我魯莽了,眼下你身子還未恢複,莫要動怒。此事你若不願,我再也不強求,以後都聽娘子的話,所以你原諒我可好?”
黑無常怔怔地望着對方,臉上染了一點紅暈,竟是無言以對。白無常溫柔地望着懷裡的人,緩緩轉身,把她抱回了屋裡。
兩人離去後,枯荷依舊倒挂半空,熊熊黑火不見任何減退之勢。一旁的松文躊躇片刻,下意識地向枯荷伸出了手。
“慢、慢着!” 枯荷連忙制止松文,道:“這怨氣黑火的,别随意碰。”
松文凝眉道:“那你...怎麼辦?”
“唉...” 枯荷歎氣,道:“隻能自己解決了,待會兒又要被聽雨叨念了。”
說着,他凝神聚氣,催動除怨之力,逐漸化去了黑無常的“怒火”,落回至地面時,他的雙眸已然變成了淡金色。
松文凝望着他的眸子,問道:“風聽雨不讓你碰怨氣?”
枯荷點了點頭,道:“可不是嘛...鬼神的黑火,可不比一般的怨氣,我這眼睛一時半會兒都恢複不了了,待會兒被聽雨瞧見,又得指責我把玩怨氣了。”
松文沉默片刻,道:“風聽雨的擔心也不無道理,既然是肉|體凡身...怨氣還是少沾為妙。”
“我天生不怕怨氣,” 枯荷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你怎麼與聽雨一樣,瞎替我操心。”
說着,他望了一眼不遠處那扇被黑無常踹飛出十尺遠的木門,歎道:“倒是他們,天天這般打鬧,下手不知輕重,屋子垮了一個又一個,奈何整個鎮子都知道此處乃鬧鬼兇宅,即便想尋人來修,也沒人敢來...”
再這樣下去,隻怕是一座完整的屋子也留不下來了。正當枯荷發愁之時,那躺在地上的木門赫然立起,定睛一看,才發現門是被人舉起的。那扇門比兩個枯荷還高,木料厚實,裝潢繁瑣,單憑一人之力幾乎無法挪動,可那人面不改色,僅僅用了單手便把門扛在了肩上。
這不為尋常的一幕,也引起了松文的注目,雖然,自踏入這悠魂屋後,所見之事都超乎常理,他早該見怪不怪了,但眼前這位力大無窮的男子,似乎并不是鬼,但也不像是活物,而且,他的臉看着還有些眼熟。
“這不是秋燈兄嗎!?” 枯荷喜出望外,招手道:“好久都沒見過你了,夢回姑娘一直向我打聽你去哪兒浪了呢。”
“枯荷...大人。” 耿秋燈抿嘴一笑,微微點了頭,低聲道:“我聽說悠魂屋裡不少廂房損毀嚴重,便過來一瞧,想着可以幫忙稍作修葺。”
“當真?!” 枯荷一聽,頓然心花怒放,欣喜道:“那真是幫大忙了!”
“他是...?” 松文扭頭,望着枯荷。
“你不記得他了?” 枯荷歪了歪腦袋,道:“耿秋燈是靈虛島的門生,我們那年圍獵,他也在場。”
“我記得他,隻是...” 松文又看了一眼耿秋燈那毫無血色的臉,躊躇着該如何說出心中疑問,畢竟,“他是人是鬼”這句話,聽着未免有些失禮。
耿秋燈似乎猜出了松文尚未言明的疑問,便搶先一步道:“大人,道長,若無他事,在下便去忙了。”
語畢,他便扛着木門,轉身離去。望着對方那僵滞的步伐,松文雖疑惑未解,但也無意再追問。這時,枯荷偷偷湊了過來,對松文耳語道:“秋燈兄不願提之前的事,你最好别當面問。”
“知道了。”
之後,松文默默跟着枯荷,把偌大的悠魂屋仔細查看了一遍,并無發現不受控的怨氣。
“道長,安心了沒?”
“嗯。” 松文微微點頭,道:“去練劍場吧,你姑奶奶估計已經等急了。
“糟了!” 枯荷神色大變,“這都遲了半個多時辰,紅蕖得要我半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