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着對方無法專注的攻擊,枯荷見招拆招,翻了幾個筋鬥後,他若無其事地道:“一邊練劍,一邊聊天,兩頭不誤事,多好。”
“你...” 說着,松文心煩意亂,猛然突擊,卻招招落空,于是他忍無可忍,道:“你一直在提她,我根本無法集中注意力。”
“啊,抱歉。” 枯荷嘟哝着,幹脆收了劍,道:“劍先不練了,咱們認真聊天。”
烏金劍凝滞空中,松文無言以對地望着枯荷,心情是絕望的。
“你曾下過決心,不再追溯重晚晴與風聽雨的過去,就莫要反悔。”
“那可不一樣!” 枯荷不以為然,振振有詞地道:“當初我決定不追溯的,是聽雨的風流史,現在我好奇的,是重晚晴本身,兩者是有本質區别的。”
松文緩緩收了劍,走到一旁,靠在樹上,揉搓額角,嗳聲歎氣。
枯荷見狀,一溜煙地奔到松文身邊,滿臉期待地望着對方,道:“你窺過彼岸的記憶,最了解重晚晴生平之人,除了聽雨就是道長您了!”
松文躲開枯荷的視線,擡頭對着空無一人的樹林道:“風聽雨,這種情況該如何處理?”
“诶?” 枯荷四周張望,驚訝地道:“聽雨在附近嗎?”
林中一片寂靜,無人回應,過了一會兒,不良的聲音在松文腦海響了起來:“主人說,挑無關緊要的部分,敷衍過去便好。”
“無關緊要...” 松文若有所思,低聲回道:“知道了。”
“你在和誰說話?” 枯荷覺得莫名其妙,疑惑地眨了眨眼,半晌,他又恍然大悟道:“不良和你竊竊私語了什麼?聽雨是不是讓你住嘴了,你們合起來欺負人!”
“沒說什麼...” 松文把視線重新放在了枯荷身上,他微微一笑,冷不防地回道:“重晚晴常與江粼練劍,但她從未赢過。”
“啊?” 枯荷發出一聲驚歎,道:“那日見她揮劍,身法如此輕盈,居然還是打不過江粼...江粼是魔鬼嗎?”
“魔鬼...”
從前晚晴也這樣稱呼自己的。
半晌,松文道:“或許是吧,按照晚晴的說法......江粼是‘沒人性的冷血木頭’,他‘心無旁骛’,‘目中無人’,是一個腦子裡隻有修仙練劍的異士。”
“我怎麼覺得這聽起來...” 枯荷忍俊不禁,道:“說得是道長您本人呢。”
松文看着他,道:“你也覺得我是這樣的人?”
“初次見面時,就是這個印象。” 枯荷點着頭,琢磨道:“後來...不知為何變溫柔了些許,我記得是...嗯,自從夷陵再會的那次起,道長就開始有些人情味了。”
夷陵再會,是松文徹底想起前世記憶的那段時間。
“是嗎...” 松文垂頭,沉思少頃,道:“若是如此...你便把我當做江粼,以後...我都會陪你練劍,所以,你無需再為那日與她的約定犯愁。”
“謝謝道長!”
枯荷欣慰地笑了,片刻,他又想到了什麼,忽地興緻勃勃道:“對了!重晚晴喜歡聽雨嗎?”
松文聞言,緩慢眨了一下眼睛,然後整個人就靜止住了。
“現在想來,聽雨當時比晚晴小許多,兩人的關系更像是姐弟......” 沒發現松文已經跟不上節奏了,枯荷自顧自地繼續道:“......搞了半天,聽雨是不是一直在單相思啊?虧我還一直耿耿于懷...”
聽對方有的沒的嘀咕了半天,松文終于嘟哝了一聲,如實回道:“你的問題,很難回答。”
相比重氏沉重的罪孽,枯荷的這些疑問的确是“無關緊要”,然而讓他頭疼的是,這些問題從來不在自己思考的範疇裡。
“先不論何為‘喜歡’,晚晴與聽雨...的确非常親近。”
“诶?‘喜歡’就是...”
雖然枯荷自己也解釋不清楚人世間情為何物,但松文也太不食人間煙火了吧,難道他長這麼大,就從沒看上過誰家姑娘麼?
“對比江粼呢?他們都出身相似,年紀相仿,兩人常常一同練劍,怎樣想都是他們更般配呢。”
松文又靜止了。
“其實和黑影接觸時,我能感覺到她的心情...” 枯荷閉眼回想,道:“有仰慕,有珍惜,有不舍,但好像又有很多的不服氣......”
松文心中一蕩。
“......既然重晚晴的執念是陪江粼練劍,那份心意就算不全出于‘喜歡’,江粼對她而言,肯定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說到此處,松文皺起眉頭,終于有了回應。
“你說的沒錯...”
枯荷一愣,道:“...哪一點沒錯?”
松文擡頭,望向遠方。
“晚晴生前未盡之事,不可能僅是與我練劍,所以那日的黑影執念,隻是她遺憾裡的一小部分。”
枯荷歪了腦袋,道:“道長是說...”
松文回看枯荷,肅然道:“晚晴的黑影,或許不止這一個。”
此時此刻,姑蘇城悠魂屋内,風聽雨正雙目緊閉,聆聽着兩人對話,聽完松文最後所言,他沉吟道:“江粼所想,同我一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