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荷一聽,更是慌了,他失聲喊道:“真的不疼嗎?!”
桑落笑道:“怎會不疼?!即便是夢境,疼痛感也不會減弱半分!!”
枯荷聞言,如遭雷擊,眼睛裡都爆起了血絲,他憤怒掙紮,撕破嗓子地朝桑落吼道:“放了他…馬上放了他…我不準你動他,不準動他!!”
松文抿着嘴唇,努力保持從容的表情,強忍痛意地安慰枯荷道:“别信他,真的不疼。”
“叫你嘴硬!我就看不慣你這張波瀾不驚的臉!”
桑落亢奮地叫着,紅繩一波接一波地升起,接二連三地穿刺了束手就擒的人,鮮血與紅繩融在一起,松文全身上下已是千瘡百孔,而這宛如人間煉獄的景象,竟與當初自己殘害江粼一幕重疊在了一起。
枯荷泣不成聲,痛苦地閉上了眼。
“…枯荷,這都不是真的…醒過來,我就在你身邊。”
對方的聲音越看越小,漸漸地,松文沒有了聲息,他微微颔首,眉眼低垂,那半睜的眸子裡,剩下一片漆黑的死寂。
枯荷崩潰了,輪獨鬥,輪厮殺,他從未怕過,唯獨噩夢,是他不攻自破的軟肋。
“...我錯了,你沖我來,求你...放了他。”
桑落獰笑着捏起枯荷的下巴,不忿地道:“你沒錯,錯得本就是他,我就奇怪了,江粼到底有哪裡好?讓你們這般護着?”
噩夢萦繞喚醒的傷痛,悲劇重現帶來的懊悔,讓枯荷神志越來越混亂,望着眼前重翊的臉龐,他眼神渙散,已無力推開這個虛假的幻想。
“翊哥哥...欠你的,我還。”
枯荷垂下腦袋,不再反抗,宛如一個任聽發落的罪人。桑落不禁怔住了,眼前這個脆弱無助的城主,根本就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他負手身後,來回踱步,有感而發道:“從前你唯我獨尊,我雖心有不服,卻隻能俯首稱臣,後來,你容不得我有異心,狠心焚我元神,以緻我苟延殘喘,不得不躲于神樹中,才得以勉強維持神魂不散,即便如此,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我不恨你...”
說到此處,他擡起指尖,暧昧地撥了撥對方的發絲,柔聲繼續道:“如今知曉了你的一切...你那可悲的過去,倒是讓我心生愛憐。你同我一樣,都是背負前世傷痛的人,既有相似的境遇,何苦互相厮殺?這一世,你不妨與我聯手,共享魂石,長存不滅,将更多的疼痛散播于人世,如何?”
“将疼痛散播于人世...” 枯荷低喃着,道:“如此... 我的疼會少一些嗎?”
“當然!” 桑落忽然激動了起來,“你可知道,當你親眼望着别人陷入前世之痛時,你會雀躍,你會狂喜,你會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枯荷緩緩搖頭:“我不覺得...那樣會開心。”
桑落笑容一滞,不由默然,片刻,他又另尋法子,道:“你不是懼怕噩夢麼,有我在,我可以讓你擁有幸福的美夢。”
說着,他輕輕拂手,化去身上的血迹刀傷,周圍的景色也随之轉變,眨眼間,兩人便來到陽光明媚,春風和煦的桃林之間。
束縛着身體的紅繩消失了,枯荷緩緩落下,踏在了松軟的草地上,而身邊意氣風發的「重翊」牽起他的手,神情溫柔地道:“夢境裡,你可以與心儀之人共度餘生,不僅如此,我還可以重塑過去,抹去痛苦。”
枯荷呆滞地歪了頭,道:“重塑?”
「重翊」點了點頭,道:“夢境能改變認知,倘若我一次次地将虛假的過往植入你腦中,久而久之,那段夢境将會成為你的現實。”
某種程度而言,記憶是虛無缥缈的,它既能因時間的流逝而被逐漸淡忘,也能被回溯者對其的美化而徹底篡改。
“我能讓你擁有母親的偏愛,父親的信任,你可以成為被人捧在手心的千金,也能成為受人敬仰的仙門少主。枯荷,任何你想要的,我都能給。”
“可是...” 枯荷癡癡地望着重翊的臉,迷茫地道:“我知道,你不是真的。”
“我是否真實,重要嗎?”
「重翊」輕輕捧起枯荷的臉,情深意濃地望着對方,道:“此刻我就在你眼前,不夠嗎?”
無法否認,此刻的枯荷,是心滿意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