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悔與惆怅,無法掩飾地浮現在了風聽雨的臉龐,許久的猶豫之後,那滞空的指尖終究還是收了回去。
松文靜靜地望着風聽雨,道:“你不打算帶他回去了?”
風聽雨沒有擡頭,怅然道:“他願跟着你,我硬帶回去也沒用。”
這話說得倒有幾分埋怨的味道,松文聽着有些不得勁,難得沖動地脫口而道:“若嫌我礙事,不妨把我也除了,枯荷就隻能跟你走了。”
這番反駁之詞,乍一聽去倒也沒什麼,但卻有那麼一個字特别刺耳。
“把你‘也’除了?”
一個“也”字,分明是暗指自己棄重翊而不顧。
風聽雨擡起頭,嘴角蕩起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眼神裡有了絲若有若無的殺氣,他興趣盎然地盯着松文,半開玩笑地道:“聽起來,是個主意。”
此刻對方那笑裡藏刀的視線,讓修為頗高的松文都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半晌,松文搖了搖頭,歎道:“傳雲壇小鬼,你果然還是你,陰陽怪氣,讓人摸不着頭腦,這一世溫文爾雅的僞裝,可謂是毫無破綻。”
風聽雨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漠然道:“現在...也沒必要繼續裝了,不過,江粼前輩明知道我不是好人,卻一直對我很是恭敬呢。”
松文側頭,望向窗外,淡淡道:“這一世,你于我有恩。”
“有恩?” 風聽雨一時沒想起對方所指何事,便歪起頭,細細回想了片刻,才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樣,随即,他又噗嗤一聲,調侃道:“不過是舉手之勞,如此小恩小惠,你居然還記挂着,真不愧是江粼前輩,仙家正派的典範。”
當年松文不慎砸了一家酒館,若不是碰巧遇上了路過的風家少公子,他根本無法賠償店家的損失,隻不過兩人初見的時候,全然不知對方的身份。
“也不僅僅是如此。” 松文抱起手臂,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沒好氣地看着風聽雨,道:“晚晴疼惜你,枯荷鐘情你,所以,我也沒辦法。”
遙想從前,重晚晴與傳雲壇交往甚密,江粼雖然很是惱怒,卻也不曾尋過聽雨的麻煩。
看着對方無可奈何的眼神,風聽雨也變得哀傷起來,即便枯荷鐘情于自己,他也辜負了那份心意,任何關系一旦有了裂痕,便很難再回到最初了。
緘默半晌,風聽雨道:“其實,前輩與我有相似之處。”
松文道:“怎講?”
風聽雨道:“對我而言,除了晚晴,和晚晴所珍重的人事物,其他的一切,無關緊要。”
他這話說得也不無道理,唯一不同的是,風聽雨的漠不關心極其純粹,比方說,若是救人一命得不到半分好處,即便是舉手之勞,他也不會去費那個心思。而江粼卻不是一個見死不救之人,他的目中無人,是由那與生俱來的專注力所緻,說好聽些,是心無雜念,說難聽點,就是腦子裝不下太多東西。
“那你為何...” 松文擰起眉頭,欲言又止,思忖半晌,還是覺得心有介懷,便道:“當初你真的沒想過回去救重翊?”
“江粼前輩...” 風聽雨冷冷瞥了他一眼,道:“再提他,我真把你滅了。”
松文翻了翻眸子,不再出聲,就在這時,躺在床上的人發出一聲呓語,吸引了兩人的目光。
隻見枯荷窸窸窣窣地支起半身,一臉迷糊地挪到風聽雨身邊,把腦袋枕在了對方的腿上。風聽雨頓然提起雙臂,無措地不知把手置在何處是好,望着枯荷的睡顔,他心有悸動。
“真想把他綁回去。”
聽到風聽雨低喃的心聲,松文忍不住地想翻白眼,可眸子還沒來得及往上擡,就聽見枯荷嘟哝了一聲“翊哥哥”,他噗嗤一聲,連忙擡手擋在嘴前,努力地把笑意壓了下去。
風聽雨也僵滞了,屋裡一下沉寂了下來,須臾,松文主動打破沉默,皮笑肉不笑地道:“這回,不是我提的。”
風聽雨橫了松文一眼,随後,他利索把枯荷從自己腿上挪了下去。
“我該走了,前輩好生靜養,伺候枯荷畢竟是個體力活,不把身子恢複好,可沒法陪他折騰。”
松文道:“不等他醒來?”
“不了。” 風聽雨起了身,朝屋外走去,故作輕松地道:“他不想見我。”
告别過後,他躍上白色妖犬,朝遠方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