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親密之舉,耿秋燈有所回避,似是不太自在,即便如此,枯荷也熟視無睹,繼續寒暄道:“最近如何,準備何時迎娶夢回姑娘?”
聞言,耿秋燈身子一僵,往後退去一步,倉惶地鞠躬道:“大人,莫說笑了。”
“誰跟你說笑了?” 枯荷盯着耿秋燈,雖然還是笑着,但那笑容裡增了幾分淩厲,“夢回姑娘對你情深義重,多好的一個姑娘,你可不能辜負了。”
“大人...” 耿秋燈把頭埋得更低了,默然半晌,他低聲道:“人鬼殊途。”
當年在金家地牢,耿秋燈被怨氣侵蝕,奄奄一息,本是無力回天,為求尋得夢回的機會,他與枯荷結下契約,在肉身未完全死亡的情況下成為了契鬼。
但即便如此,這也隻能保住三魂不散,七魄本乃生靈所持之物,當肉身生命到盡頭之時,七魄也會随之逐漸煙消雲散。
後來,風聽雨曾在耿秋燈身上設下固魂術,但其七魄已散去四魄,留下來的三魄不足以支撐肉身的正常運作,也就是說,終有一天,耿秋燈的肉身會徹底腐爛,餘下的三魄也會脫離身體,到了那個時候,他便會成為一個不折不扣的鬼魂。
“人鬼殊途...”
聽到這四個字,枯荷忽然收住笑容,冷聲道:“萬一夢回死追着你不放,你難不成還躲她一輩子?如今你是不怕死了,可是她的一輩子對你而言,一眨眼就過了。”
耿秋燈望着枯荷,一時語噎。
自己與夢回二人的私事,從前枯荷雖也會明裡暗裡地調侃,但不至于像現在這般态度強硬。
“耿秋燈,你三魂無損,肉身尚在,若是能将七魄複原,這半死不活的身子最終是何種下場,還不能定論。”
聞言,一絲不易察覺的光從耿秋燈眼中閃過,抿了抿嘴後,他還是緩緩搖了頭,道:“這些年,我走過許多地方,不曾聽聞有任何法術,能取回已經失去的魂魄。”
枯荷聞言,那凝起的眉心頓然舒展開來,他再度把手肘搭在對方肩上,道:“所以,其實你沒放棄?”
“讓大人見笑了...還請您莫将此事告之夢回姑娘。”
即便未曾放棄,耿秋燈心裡也沒抱太大的希望,倘若真有複原的法子,說不定也要尋個十年百年,他又怎能讓□□凡身的夢回白白等待。
“好說。” 枯荷歡喜地望着他,笑意愈發燦爛,他指了指一旁的牽橋樹,道:“我給你物色了樣好東西,這棵樹說不定能幫你。”
耿秋燈驟然擡頭,難以置信地道:“當真?”
這時松文也走了過來,他神情肅然地望着耿秋燈,沉聲道:“牽橋樹所富有的神力的确能修複靈體,七魄由□□所生,而你□□尚在,再加上世離谷靈力充沛,若在此好生休養身心,魂魄再生并非全無可能。”
說到此處,他頓了片刻,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枯荷後,又繼續道:“即便無法痊愈,你也不該離開思念着你的人,人鬼的确殊途,但陪她走完一小段也未嘗不可,畢竟,被留下的人,最是痛苦。”
這樣的話語,竟是出自淡漠寡言的道長之口,耿秋燈望着松文,暗自震驚了。
曾經,被留下的是重晚晴,再後來,被留下的是江粼。正因如此,不論是枯荷還是松文,都不願眼睜睜望着這對鴛鴦輕易放棄今生的緣分。
“道長的勸誡,在下記在心裡了。”
耿秋燈再次擡臂,對着枯荷二人深深鞠了躬,這一次,他動作利落,眼神也變得更加堅定。
“也感謝大人召喚我于此,将神樹一事告之,從今往後,為了夢回,我盡力一試。”
“就算你不願意,也沒用。” 枯荷聳了聳肩,調皮地道:“你既然喊我一聲大人,就得聽我的。”
耿秋燈微微一笑,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