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曹地府的佳釀，的确是後勁十足。

枯荷勉強支着身子，踉踉跄跄地前行，根本走不出一條直線來。

酒醉使他意識愈發模糊，朦胧之間，腦海裡湧出了更多的畫面，雖是零碎，卻無比真實。

他依稀想起了前世投胎時的記憶，當時陪在身邊的好像是聽雨。然而，在地府見過何人，做過何事，去過何地，枯荷卻一點也想不起來，除了聽雨的低聲細語之外，在腦海裡揮之不去的，還有一樣東西。

那便是耀眼的金。

暈眩之際，枯荷感覺自己快要倒下，便隻好停下腳步，乏力地靠在牆了上。這時，一旁腳步聲起，兩個人影緩緩走了過來。

擡眼一看，是重翊和殘靈。

“醉成這樣，還想去找人？”

被殘靈一挑釁，枯荷立刻挺起了腰闆，他抖了抖腦袋，似是能甩掉醉酒一般，逞強道：“我沒事，那個講故事的人，找到沒？”

殘靈笑道：“找到了呀，方才你不才跟他聊的很歡來着？”

“方才？” 枯荷一滞，道：“你是說…那醉漢？”

殘靈道：“可不是嘛，你還真是歪打正着，直接撞人家身上去了，難不成這就是…同門之間的緣分？”

枯荷恍然，不由自嘲一笑，隻覺得被玩弄了，他望向重翊，微愠道：“你們故意的？”

若與重氏舊人的相逢并非偶然，那麼殘靈對枯荷的過去顯然是了如指掌。

枯荷這一句質問，是直接把自己和殘靈打成一夥了，重翊有些百口莫辯，即便他不曾與殘靈主動提及自己的過往，但也不知為何，對方幾乎無所不知。

“對不起，讓你難受了。”

“無妨…除了他，地府可還有其他弟子？”

“…弟子之中，他是最後一個。”

“嗯...”

枯荷點了點頭，長舒一口氣後，轉而望向殘靈，道：“那人的故事我聽完了，滿意沒？般若呢？線索呢？給我。”

殘靈笑吟吟地望着他，擡手遞了樣東西，枯荷也沒看那是什麼，直接便接了過來，舉到眼前時，才發現是那方才自己喊着想吃的糕點。

“這是線索？”

“當然不是。”

枯荷翻了個白眼，早有預料地道：“你壓根就不知道吧。”

殘靈道：“甜點是安慰你個小哭包的，快嘗一口。”

不知何故，殘靈變得有些好聲好氣起來，枯荷雖不知對方葫蘆裡買什麼藥，但又心想靈體也不能毒死，便輕哼一聲，幹脆地一口悶下了糕點，嚼了幾下後，鮮甜酥軟在口中散開，意外的美味讓他驚喜地睜圓了眼。

見枯荷沉郁的神色有所緩和，重翊也露出欣慰的笑意，溫聲道：“好吃嗎？”

枯荷無法置否，連連點頭，見他一臉心滿意足，殘靈飄身上前，親昵地安撫着對方的腦袋，笑道：“還是老樣子，賞點甜頭就忘了痛，走吧，帶你去找人。”

枯荷抹了抹嘴上的渣子，咕哝道：“你到底誰啊...”

殘靈的面孔雖然陌生，但那琢磨不透，妖娆妩媚，俏皮嬌柔，邪氣中又帶着純粹的特質，卻讓枯荷熟悉不已。

“我是...” 殘靈望着他，神秘兮兮地耳語道：“擁有小翊翊的人。”

果不其然，這話說了等于沒說的，還有氣死人的奇效，既然追問身份無果，枯荷便轉了話頭，道：“般若在哪兒？”

殘靈道：“奈何橋前，三生石旁。”

這次倒回答得幹脆。

枯荷擡起眉頭，道：“當真？”

重翊也有些驚訝，他立刻瞥了一眼殘靈，道：“如此說來，般若姑娘，已經見過十殿了？”

唯有即要轉世之靈，才能到達三生石所在之處，在此之前，所有亡靈都必須經過十殿主的審批，才能來到奈何橋前。

“非也。” 殘靈聳了聳肩，道：“大概是因為與三生石産生了感應，才導緻了這不該下地府的兩人直接落入了十殿城。況且那姑娘是三生族人，更是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三生石邊上。”

“三生石…”

枯荷幡然醒悟，随即又陷入沉思，自打落入地府，便頻頻看見記憶的碎片，尤其是在十殿城裡的時候，這或許正是因太過于接近三生石的緣故。

“走…快去找她。”

“好。”

殘靈莞爾一笑，挽起了枯荷的手，這一親密的舉動，讓枯荷怔了好一下，腳步才勉強跟上了對方，雖說他并不覺反感殘靈的觸碰，但還是心有顧慮地看了一眼重翊。

隻見重翊神色如常，并無不悅之色，但似是認真在思考着什麼。

若這殘靈素日裡待人是不分青紅皂白地暧昧，難不成重翊也能這般毫無波瀾？枯荷不由暗自納悶，這兩人的關系，竟是越看越不懂了。

礙于自己酒醉未散，有人攙扶着也非壞事，枯荷便沒說什麼，任由殘靈帶着自己跑，過了不知多久，他感覺自己好似睡了過去，腳明明都沒在動了，身子卻還在飄，迷糊之中，還能聽到殘靈不時調侃自己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