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做什麼?!”
“師父?!”
兩人用各自的方式問候了忽然到訪的傳冥鴻,他們詫異的驚呼,一下傳到了另一頭的兩人耳中。
枯荷扭着被緊緊包裹的身軀,使着吃奶的勁兒想坐起來,卻隻在原地蠕動了兩下,直到松文伸手在他背上推了一把,他才終于扳直了身,看到了那莫名現身的傳冥鴻。
“壇主,你怎麼來了?”
傳冥鴻轉頭望向枯荷,露出了愉悅的笑意,随即,他撇下那兩個死盯着自己的“小鬼”,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枯荷面前,饒有興緻地打量起對方來。
“倒是精神了些許...”
下這結論時,傳冥鴻的語氣聽着有些失落,随後,他轉眸望向松文,盯着對方看了一會兒後,若有所悟地“嗯”了一聲。
松文有所戒備地走上前來,同時握緊了腰間的刀柄,風聽雨更顯惱怒,兩個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傳冥鴻,好像要把對方吃了一樣。
感覺氣氛劍拔弩張,枯荷哈哈兩聲,打圓場道:“壇主也想搭順風車?”
“不是。” 傳冥鴻嘴角彎得詭谲,“我是來提醒你,趕緊回城。”
“诶?” 枯荷腦袋一歪,道:“此話何意?”
傳冥鴻不緊不慢道:“地府并非要破壞太初陣眼,而是壓制。”
風聽雨霎時變了神色:“你是說,破壞隻是幌子?!”
離垢也立即接了話:“壓制是何意?”
而枯荷直接愣住了。
“沒錯,幌子。”
傳冥鴻笑着舉起指尖,在空中依次畫下白色圓點,當第五個白點落筆後,圓點之間忽然有了感應,它們相繼伸出細絲般的光,互相連接,形成了五芒星的形狀。
“太初陣本就十分牢固,将之完全瓦解極其困難,然而...”
他一片淡然地解釋着,一邊又以紅光點出五處光絲交接之地,繼續道:“若在這幾個關鍵位置刻下有逆轉太初之效的陣法,那麼即便你們死守的陣眼完好無損,太初陣也一樣形同虛設。”
話音落下,那五道紅光越發耀眼,惟妙惟肖地掐斷了光絲的聯結,使得五芒星的形狀随之消散,隻剩下光芒微弱的五個陣眼,各自獨立地閃爍着。
“...怎麼會...”
枯荷心中一涼,難以置信地搖了頭。
風聽雨憤然一甩衣袖,對傳冥鴻吼道:“開什麼玩笑!當初出賣夷陵城的是你,如今又跑回來告訴我們這是計中計,你到底想幹什麼?!”
枯荷聞言,又是一顫。
“是壇主你...把太初陣的事...”
“哎呀...” 望着枯荷那愕然的臉龐,傳冥鴻不由伸出手心,輕輕捏住了對方下巴,“這幅發現被人背叛了模樣,真叫人心醉......”
沒等他話音落下,一把鋒利的黑刃便刺了過來,毫不留情地直搗其頭部,然而傳冥鴻似是預判了一切,瞬間化去身形,輕松躲開了松文的一襲,片刻後,他再度現身,重新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也别怪我狠心,太初陣秘密洩露一事,我并非沒有提前告之,隻是地府鬼神密謀此事已久,直到今天我才察覺,他竟悟出了逆轉之術...”
說到此處,傳冥鴻露出了一絲不悅,太初之陣畢竟是他引以為傲的作品,如今卻被逆轉之術壓制,這比被直接破壞更令人感到恥辱。
“......看在你這一年給我帶來不少愉悅的份上,我特意前來提醒,你的鬼城,即将毀于一旦。”
枯荷已是啞口無言。
見在場各位情緒都有了動搖,最是冷靜的離垢立即提高了嗓音,道:“都别說了,劍也收起來,現在馬上回城!!!”
這一聲吼立刻點醒了風聽雨,深吸了一口氣平複心情後,他蹲下身子,輕輕拍了拍小七的背,小七立即仰起腦袋,調轉了前進的方向。
而就在這時,不遠處的鬼城忽然亮起一道拔地而起的光柱,劈開了夜空,直擊天頂。
望着眼前這道壯景,枯荷的手緊緊揪住了心口,畢竟精通陣法的他,又哪會看不出來,這是某種陣法啟動時所散發的光芒。
離垢眉頭一緊,當機立斷道:“城裡還不知發生了何事,我先瞬移回城,知會其他閣主!”
“稍等!” 此時風聽雨也完全恢複了理智,他揮手召出不良,道:“若鬼使攻城,接下來必是大亂,分開之前,先确保我們幾人能随時傳話!”
這話未說完,不良已有了動作,他依次閃身至衆人面前,伸指在每一人的眉間迅速一畫,印下了其獨有的傳音符箓。随後,離垢心中默念了一聲“我走了”,便發動了瞬移之術,消失在了衆人眼前。
“那麼,我也走了。” 傳冥鴻道:“眼下的夷陵城對于鬼族而言,不安全。”
“壇主...!” 枯荷喊住對方,低聲道:“為何要...背叛鬼城。”
傳冥鴻怔了怔,漠然道:“為了一己私欲。”
枯荷咬了咬嘴唇,無話可駁,思考片刻後,他擡眸直視對方,理直氣壯又道:“你既然回來了,那便好人做到底,這爛攤子這麼大,總得幫忙收拾一下吧?”
“你!” 風聽雨聞言,一下子又激動了起來,“怎麼如此喜歡向這種人求助?!前世如此,今世還死性不改?!”
傳冥鴻一聽,破天荒地笑出了聲。
“...宛如當年的水芙蓉,叫人愛不釋手...也罷,我雖不便出面,但若隻在暗中指點一二,倒也無妨。更何況,再度觀賞你深陷絕望的機會,我的确也不想錯過。”
說着說着,他便消去了身影,隻剩那低沉的聲音,于腦海之中繼續回響。
“去吧,逆轉陣法的陣眼所在,由我指引。”
枯荷點了點頭,呢喃道:“多謝壇主。”
風聽雨又急又氣,暴躁地來回踱步,時不時還歎上一口氣,松文望着他,冷不丁地道:“說得恨之入骨,點畫傳音符時,也沒少他一份。”
于是風聽雨腳步一頓,動作随即凝滞,良久,他揚起腦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道:“他還有用。”
松文聳了聳肩,方想再揶揄一句什麼,身旁的人忽然倒了下去,吓得他連忙蹲身去扶。
“枯荷!”
隻見對方軟趴趴地跪在了地上,仿佛一下被抽沒了力氣。
“我搞砸了...” 枯荷聲音都在發顫,“我又搞砸了。”
打從一開始,每一樣他所珍重的事物,都沒能守護下來。
風聽雨道:“此事與你無關,明明是那老不死的錯!”
“是我錯了…” 枯荷搖頭,道:“地府攻城這種大事,再小心謹慎都不為過,是我太依賴你們,自己什麼都沒想…”
“依賴又何妨…” 松文握緊枯荷的手,道:“你不是一個人,我,風聽雨,離垢都在你身旁,這一次,無需再獨自攬下所有。”
“可是我...還是好害怕。”
他都不敢想象,鬼城失守會有怎樣的慘狀。
“無需害怕,我也不再是前世那無能的自己了。” 風聽雨走上前來,肅然道:“所以,枯荷,你是夷陵城主,隻要你一聲令下,我便人擋殺人,神擋殺神,絕不猶豫。”
此刻再是自責也無濟于事,任由恐懼蔓延隻會讓處境更加糟糕,眼下能做的是抛開雜念,拼盡全力,守住鬼城,想明白這一點後,枯荷按住顫抖的指尖,努力站了起來。
“走吧,我們一起守護夷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