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伴随着幾聲尖銳又響亮的嬰兒啼哭,陸遠迪手忙腳亂地抱着一個渾身血淋淋的嬰兒,臍帶還連着,晃蕩在他微微顫抖的手指間。
在這黯淡的光線下,他額頭上布滿的細密汗珠閃爍着,映射出緊張與專注交織的神情。
好在陳惠惠原本就是打算自己分娩的,就在她伸手可及之處,放着一套專業的手術工具。
陸遠迪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他顫抖着拿起剪刀。
剪刀在他手中微微晃動,像是承載着生命的重量。
他小心翼翼地剪斷了臍帶,每一個動作都仿佛被放慢了無數倍,随後,将嬰兒輕輕遞給了陳惠惠。
“恭喜你,是個女娃子。”陸遠迪輕聲說道,聲音裡帶着一絲疲憊後的欣慰,還夾雜着幾分如釋重負,像是完成了一場艱巨的使命。
陳惠惠抱住嬰兒那一刻,情緒瞬間爆發,“哇”得一聲大哭出來,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打濕了襁褓。
她的肩膀劇烈地抖動着,哭聲中飽含着痛苦、委屈以及初為人母的複雜情感。
陸遠迪則迅速調整狀态,做起善後工作,他眼神專注,專注到周圍的一切仿佛都與他無關,手法熟練地為陳惠惠縫補傷口。
剛才胎兒的臀位先出讓她出血嚴重,觸目驚心。
好在他沒有猶豫半分,争分奪秒,總算是把母女二人從鬼門關中拉了回來。
“麻煩開燈,我想看看寶寶。”陳惠惠帶着哭腔,虛弱地說道,聲音微弱得如同深秋枝頭一片即将飄落的枯葉。
“交給我吧,你先去床上躺着。”陸遠迪作勢要抱回嬰兒,他的手伸到一半,停在半空,等待着陳惠惠的回應,那懸在半空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疲憊。
陳惠惠下意識緊緊抱着,警惕地盯着他,眼神裡滿是不安。
“我給她清洗一下,而且地上太涼,對你和寶寶都不好。”陸遠迪耐心地解釋着,聲音溫和而輕柔,像一陣春風,試圖安撫陳惠惠的情緒。
聞言,陳惠惠才緩緩松了手,在藍汐的攙扶下,腳步虛浮地就近進了一間房内。
她環顧四周,在衣櫃中拿了套衣服,準備為陳惠惠換下衣服,這時才發現自己身上也粘了不少血迹,不過她來不及整理。
此刻,陳惠惠人躺在床上,剛經曆過生産的劇痛,身體極度虛弱,呼吸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整個人處于随時暈睡過去的狀态,癱軟得任由人随意擺布。
藍汐為她換褲子時,被眼前一幕震驚住。
隻見陳惠惠的一雙大腿幾乎被淤青覆蓋,仔細一看,還有密密麻麻針紮的痕迹,多到讓她泛起密集恐懼症,腦袋一陣眩暈,渾身忍不住發抖。
但她心中的疑惑勝過心理不适,迅速脫掉她的上衣,驗證心中所想。
果不其然,陳惠惠的全身,隻要是能看見,或是自己碰到的地方,除了胸前和肚子之外,都有針紮的痕迹。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是有受虐傾向嗎?
還是這些都是李裕明逼她這麼做的?
所以她不敢去醫院就是怕被人發現她身上的秘密嗎?
一連串問題擺在藍汐眼前,讓這件事更加撲朔迷離,好似蒙上了一層厚重的紗,怎麼也撥不開。
藍汐不理解陳惠惠的行為,更不理解她為什麼會拿自己以及孩子的性命去冒險。
就在這時,陳惠惠突然睜眼看了藍汐,嘴裡喃喃道:“我冷…”
藍汐回過神來,連忙把衣服給她換上,再輕輕給她挪到床的另一邊幹淨的位置,動作輕柔得生怕弄疼了她。
一切弄好後,藍汐把剛才所見梳理了一遍,這才注意到,她們進來時,這個房間就是亮着燈的,而且暖氣也維持在舒适的溫度。
但客廳的燈都是關着的,還放了幾台加濕器,尤其是廚房的位置,水汽彌漫,像是在刻意營造出一種潮濕的環境。
難道她不知道這樣環境下生産會寒氣入體嗎?
不,她知道的,這一切都是她計劃之中的。
那一箱的自産工具就是很好的證據。
藍汐凝視着陳惠惠,終于是忍不住問出聲:“你身上的針口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自己在家分娩,為什麼要在這種黑燈瞎火且潮濕的環境?”
藍汐的本音清冷,卻因一句不要刺激她的話,時刻提醒自己要溫柔細語,而現在再也裝不出溫柔的語氣,急切卻又讓人聽出關心的語氣。
“很危險的,你不知道嗎?!”
陳惠惠疲憊地睜開眼睛,她眼眶泛紅,淚水還沒幹透,虛弱地張了張嘴。
“謝…謝謝你,還好你來了。”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努力擠出一個虛弱的笑容。
藍汐一下就軟了下來,小聲道:“能告訴我為什麼這麼做嗎?”
然而,陳惠惠眯上眼睛,毫無征兆地睡了過去。
“……”藍汐看着她既無奈又好氣,拿起手機看想看一下時間,屏幕彈出幾條秦琛的簡訊。
【陳惠惠也是港大的大一生,卻在剛入學沒多久休學,經調查發現她被幾個人侵犯,後來不知道怎麼就已經住在李裕明家裡。】
【還有,侵犯她的人,我也找到了,背後指使他們的人就是李裕明,至于李裕明為什麼會怎麼做,隻有把子洋這個案給破了,才能撬開他的嘴。】
【現在有兩個心理建設,一是按原計劃以李裕明對陳惠惠的恩情來探索線索,二是以最新情報去激化陳惠惠對李裕明的恨,來索取線索。】附上一個文件資料。
【你做決定,我相信你的判斷。】
7:47分,這幾條簡訊是藍汐剛到這裡的時候發的。
【情況怎麼樣了?】9點24最新簡訊。
距離24小時還剩下5個半小時,時間不多了,眼下陳惠惠又睡着了。
藍汐惆怅,快速編輯簡訊回複。
【母女平安,但還沒有任何進展,你那邊詢問得怎麼樣?】
消息剛發過去,窗口即顯示正在輸入…
秦琛:【李裕明心理素質很高,看來沒有實際證物,無法讓他認罪。在他必經之路一切可疑行為都已經一一排查,就連垃圾站也翻了底朝天也沒有找到兇器。】
秦琛:【另一面他乘坐的高鐵監控顯示二個半的車程,他上了四次廁所,我懷疑他把證物沖了出來,這個尋找起來比較麻煩,最快一班列車需要兩個小時後才能上軌道尋找。】
藍汐:【要不趁現在,我去李裕明的房間搜索一翻,看看有沒有證據。】
秦琛:【别動,你們現在按壞的想,就是私闖民宅,回頭沒找到證據,反倒被咬一口,找誰說理去。】
藍汐:【找你啊。你不是督察嗎!】
秦琛:【………冷靜,不用着急。】
秦琛:【現在針對他指使人陳惠惠進行犯罪的行為就已經是證據确鑿,一樣可以扣留他。】
隻是教唆罪的話,太便宜李裕明了。
而且,陳惠惠如果不報案,起訴李裕明的話,他依然可以逍遙法外!
生氣,懷疑,信念在一瞬間就出現裂痕。
藍汐看着屏幕,沒有再回複他,陷入沉思。
是不是自己搞錯方向了?
她思考着,所有線索都是按她們的邏輯方向去調查,會不會是錯的。
不禁讓她自我懷疑,那一幕的可信性,畢竟沒有遇見過,也不能完全确定,她看到的就兇手,或許那隻是自己突然對現場産生某個幻想而已。
她下意識揣摩硬币,試圖從中尋找答案。
可每每思考解謎時,它都能讓她冷靜下來,然後順利解出答案。
但現在,她甚至腦袋空空,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方向往哪裡。
“都說查案不是我的強項…”
一向高傲自居的她,竟也學會會自我找借口。
她意識到這一點時,露出一抹苦笑。
“哇哇——哇——”這時嬰兒的哭啼聲逐漸逼近。
藍汐回頭看去,陸遠迪抱着小bb走了過來。
“師父你看。”他傾斜的身體,把bb的臉露出來給藍汐看。
好漂亮的一女娃,她的眼睛雖然沒能完全睜開。
但臉的輪廓分明、高挺的鼻梁、櫻桃小嘴和雪白的肌膚注定是美人胚子。
在藍汐的認知裡,剛出生的小bb都是醜不拉幾的,鮮少有好看的,至少沒有這樣一眼就驚豔到她的。
再仔細瞧一下,睡着的陳惠惠,她長得稱不上極醜,但也不好看,塌陷的鼻梁、下颚角突出以及偏黃的肌膚,怎麼看也不可能生出這麼反差的嬰兒。
難道是男方的基因?
藍汐回想一下,剛才秦琛傳過來的資料,那幾個犯罪分子長得其貌不揚,無論是其中哪一個也不可能生出這麼漂亮的嬰兒。
要說是李裕明的,她可能還有點信,至少他算得上标準。
所以到底是什麼原因?
她想不明白,甚至好奇。
“你也覺得奇怪,對不對。”陸遠迪道。
藍汐看了他一眼,他眼底閃過一絲漣漪,就好像是知道些什麼,又不方便現在說出來。
能讓法醫覺得奇怪,那就是藥理性方面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