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雙,我甯願你仍在水尾街經營原先的聚今夕。”遂晚清瞳中漫上悲色, “那個時候你自食其力,雖然起早貪黑,但我們看着小飯館生意蒸蒸日上,相信付出終會回報一個相對寬裕的生活。”
“寬裕?你所謂的寬裕隻是吃飽飯、偶爾去街邊買一碗牛肉濑粉,還要心疼錢。冇錢置新衫,冇碰過洋文商标的口脂和香水,冇走進過電影院,冇收到過大捧玫瑰花。”她妩媚的眼尾透着冰京的嫌惡,“這不是我梁雙想要的生活。我不甘心。”
“我需要錢,很多很多錢,我還有奶奶要養,我要跻身上流社會,讓名流公子娶我,他的産業我握一半。”不知為何,這些光鮮亮麗的憧憬從她口中說出竟帶幾許凄然,“我不再是水尾街梁雙,我要做梁太。”
她決絕擡眸,看定遂晚,揚眉一笑:“你難道沒有改變嗎,白遂晚?你也和以前變得不一樣了。聽說你讓盛少資助你讀貴族女校,難道這不是你處心積慮想變成名媛、藉此攀附上流社會的捷徑嗎?既然虛榮,又何必虛僞。“
遂晚神傷,實情并非她想的那樣,但此際無論如何解釋,都顯得多餘。
“你變得更有書卷氣了,”梁雙淡淡說,“很好,我們都不再是海港街巷掙紮着讨生活的女仔,我們都活出來了,過往那些情誼,也一并留在過往吧,畢竟人都是要向前走的。”
她最後凝視遂晚一眼,自她身側走上岔路,腰肢窈窕,風情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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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樂世界,位于西堤馬路最繁華路段的街角,三十米層高的俱樂部大廈,夜晚霓虹亮起,璀璨絢麗的燈芒逼退其餘燈輝,伴随隐約傳出的舞曲,俨然成為夜幕下城市跳動的心髒。
這裡徹夜不打烊,夜越深,越有味。過了淩晨,西堤馬路燈火闌珊街巷悄寂,大廈裡仍勁歌熱舞不斷,鎏金旋轉門内果然藏着另一個世界——一個名副其實的銷金窟。
今夜卻一反常态,不到八點,就有穿制服的阿Sir當街清人。膽子小的早就避遠了,瞧熱鬧的流連徘徊,很快被強行趕走,不過探聽到一點風聲——英國駐廣州領事館的幾名英國大使今夜來仙樂世界娛樂,為保證安全,不得有閑雜人等。
仙樂世界大廈前很快被肅清得門可羅雀,幾輛黑色汽車“刹”地停定,保镖護送英國佬和同行的幾名華人走入大廈。
隔不多時,人力車放下一位流蘇披肩、穿秋香色香雲紗旗袍的小姐。她打開手包拿出銀角丢給人力車夫,無視執勤警察,寂夜下空曠的街區更令她的妩媚彰顯得獨樹一幟。
“梁小姐。”通過旋轉門,禮儀小姐殷勤引她去歌舞廳。梁雙抱臂,拎袖珍手包,乘電梯直升頂層。
巨大的歌舞廳舞樂震耳欲聾,旋轉燈球揮灑七彩躍動光斑,投在地面,掠過衣香鬓影,打在拱形蝕花玻璃窗上,業已分辨不出蝕花玻璃原本斑斓的色彩。舞台上一班舞女大跳豔舞,舞台下,陶醉其中的男女踏着樂拍律動進退自如的舞步。
領班走到她面前,略一颔首,扣人心弦的歌舞下不大能聽得清人聲,她揮手示意梁雙舞場邊緣的休息區,那裡的沙發上已經聚坐了一群華人,飲酒談笑。
梁雙走向那畔,她是受邀來陪舞陪酒的,但由于英文蹩腳,隻讓她陪随行的華人男性娛樂,不可靠近領事館的英國大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