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渙禛沒有做過多的停留,領着隊伍就往前走,隻是與林暮珩擦肩的那一刻,他的餘光還是望向了他。
顧渙禛走遠了,林暮珩回眸遠遠望了一眼,顧渙禛身後跟着的人很多,他已經望不見那人的身影。
“不過他這樣子還蠻帥的,有種高嶺之花傲視群雄的感覺……”
風帶起林暮珩的笑容,地上的草屑盤旋上升與常青樹共舞。
“我沒讀過什麼書,連大字都不識幾個,不明白什麼新思想,舊思想,官爺我隻是收錢辦事,我根本不知道上面寫的什麼。”面對嚴重的刑罰,犯人還在不斷地為自己辯解,同時也不願透露自己上司的名字。
不過他的辯辭是那樣的有氣無力。
“你不識字不是理由,你在傳開的時候就可以完全知道上面寫的是什麼然後及時止損、但你卻沒有,你從始至終擁護的東西不屬于北省”
他已經成為他信仰的一顆棄子。
犯人知道自己的處境已經十分艱難,便不再為自己辯解,在行刑之前,他要求見一面“沈言霖”。
“沈議員您說得對,我們的上司隻會在乎自己的利益,我隻是他剝削的對象,下輩子我一定好好讀書,找到正确的思想。”
“對不起!”
他的聲音是一點點變大的,先前的話隻有林暮珩能夠聽見,而後的那一聲對不起傳遍了整個法院。
林暮珩什麼都沒說隻是在一旁笑着,他是真的為這覺悟而高興。
這之後林暮珩更下定了要發展教育的決心,教育一定是傳播新思想,摒棄惡習的最快的手段之一,也是人們擺脫愚昧反抗剝削的必經之路。
他興奮地打開報紙覺得經這一次審判應該會有不少人意識到了教育的重要性,隻不過現實給他來了一記狠狠的打擊。
報紙上刊登最多的竟然是有關德治與法治的辯論,它幾乎占領了整個報紙,有些人認為判死刑太過于嚴重因為他不識字這一方面确實情有可原。
林暮珩氣得第一次摔眼鏡,他把報紙甩飛不料正巧落在嚴翰偉頭上。
“小沈别生氣嘛,你有其他的想法也可以登上去啊,報刊不就是分享想法的地方嗎,雖然我也認為這個時間弄清德治與法治的關系發展教育來得更好……”嚴翰偉把報紙拿下來,安慰着林暮珩。
“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整張報紙,整個北省的報社,都隻講這一個事情?你剛剛也說了辦報刊是分享想法的地方,他不應該百花齊放的嗎?”
這熱搜買得太過明顯。
嚴翰偉不是智力障礙者,他稍顯難以置信地翻閱了幾頁報紙,瞬間醍醐灌頂。
“小沈,我能夠理解你了……”
林暮珩将想到的發展教育的原因同顧渙禛又講了一遍,他說完之後接過顧渙禛遞來的茶。
“你有啥想法?”茶是溫的,林暮珩幾乎一飲而盡。
“看到報紙了嗎?”顧渙禛說話總是不緊不慢,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看了。”
“對于報紙的情況,你說說你的想法。”
“有人在故意引導?”
“對。”顧渙禛回答得很幹脆。
“為什麼?”林暮珩有些不解。
“想想看你那日在法院,那人對你說了什麼。”
“好好讀書找到新思想……新思想!”
林暮珩現在明白了,人們接受了教育,有了判斷是非的能力,那些人就不能搬弄是非,呼風喚雨了,長此以往他們政權還能堅持多久?
“我想到了,你想到了,連未曾讀書百姓也想到新思想的好,和我平起平坐的‘他們’難道想不到?他們一定會采取措施。”顧渙禛終于把茶杯放下,一提到那些人他連語氣都失了儀态。
“所以,你走這條路,很難。”
前方是無盡的黑暗,需要摸着一步一步慢慢走,稍有不慎就會墜入深淵。
林暮珩這時腦海裡閃過了很多東西,菜場不識字的老人,渴望讀書的孩子,臨終前覺悟的凡人……
他有些事必須做。
“不是馬上要開大會了嗎?我會在會議上提出這項議案,我知道這次能夠通過的概率微乎其微,很多人都會攔着我。”林暮珩說着激動起來,他抓住顧渙禛的手,逐漸與他靠近。
“那我就一直提!直到那群人把我整死為止!”
“我死了會有醒悟的人替我再次接上,薪不盡火不滅。”
顧渙禛直到現在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多麼的狹隘,身邊有這麼多敢于為革命犧牲的人,他卻不知。
“你不會死。”
顧渙禛拉住林暮珩的手,給那隻稍微有冷意的手傳遞了溫暖。
可顧渙禛卻不敢保證,因為曾經他想保護的人無一例外都離開了他。
他隻得看着自己的手包裹住了那隻略小的手……
林暮珩露處自信的笑容,他的手也沒有蔥顧渙禛的手中離開。
“司令,有你這句話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