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秒,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隻見神明沖她一笑,頃刻間,祂的身體逐漸虛無。
“等等!”結衣掙紮的想要起來,她努力伸手想要拽住神明,卻隻是摸了個空。
“結衣,”神明溫柔如往日,似乎毫不在乎自己即将消失的事實,“不要哭泣。”
祂仍舊那般溫柔而又殘酷。
神明伸手擦去結衣的眼淚,卻又在她的身上刻下不滅的印痕。
最終,神明化為櫻花,消失在結衣的面前。
妖怪,神明,全都消失。
唯有滿地的殘體與豔麗的櫻花,在無聲訴說着往事。
而額頭上的冰冷觸感,猶如結衣的錯覺。
祂名為「诘乃」,一位被封印的神靈。
在漫長的時間中,祂與一名叫做“霧見奈尋道”的少女定下約定:少女還祂自由與力量,而祂庇護少女的家族三百年。
于是自此,少女的家族繁榮興盛,诘乃也被困在大樹之上——隻有巫女的鮮血能夠讓祂獲得短暫自由。
再之後,已經成為巫女的霧見奈尋道身居高位,面色不變。
對于這段往事隻是淡淡的說一句“吾知道了。”
接着轉身,雙手合十,對着神明的神像,虔誠閉眼,許下一個又一個不可能被應答的願望。
祂名為「诘乃」。
這是結衣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知道祂的名字。
霧見奈尋道笑吟吟道:“這便是故事的結局。”
緊接着,她目不轉睛盯着風間柊,好像想從他這裡得到什麼評價。
風間柊略一沉思,擡頭懇切道:
“真是一個美好而又凄慘的故事。”
他說的是如此真誠,但是霧見奈尋道眼神一變,她幾近尖銳開口:
“真是個狗血俗套的故事。”
她緩慢收斂笑容,眼神銳利:
“你是這麼想的吧。”
哇哦,被發現了。
風間柊眉眼間依舊溫柔淺笑,隻是微皺眉,言語間帶上顯而易見的疑惑:“您怎麼會這樣想?”
他像被人誤解般流露出傷心的神情:“我可是真心為這個故事而感動。”
風間柊生有一副完美的皮囊,和坦誠的笑容,這令他的話增添幾分可信度。
霧見奈尋道仍舊以那種冷漠的姿态打量着風間柊,最終似是察覺到什麼收回視線。
“看來我說錯了。”
她如尋常遲暮老人般柔和五官,好似那一刹那的尖銳是風間柊的錯覺。
她慢吞吞道:“你一直沒有改變。”
曾經滿身尖刺如今仍然存在,隻不過被他的主人小心翼翼藏了起來;曾經滿身鋒芒未曾改變,隻不過再難被别人察覺。
風間柊笑挂不住了,他冷臉說道:“如果您叫我來隻是為這些陳年往事,那我想我現在就可以離開了。”
然而下一秒,風間柊瞳孔微縮。
隻見霧見奈尋道微微後移,她跪坐在地上,雙手放置身前,神情恭敬的身體前傾,直到額頭磕地——她标準的向風間柊行了個大禮。
速度之快,讓風間柊下意識側開身子都沒躲開。
他語氣不善:“霧見小姐,這是做什麼?”
霧見奈尋道起身,她神情倨傲卻又謙卑,眼眸下垂,嘴唇微張:“吾有一事相求。”
她的聲音有種奇怪的韻律,優雅至極。
淡金色長發高盤腦後,明明已經衰老卻又令人不可小觑。
“我曾經向你詢問我的命運,這是所欠下的人情,我此次前來也正是為此。”
風間柊言語中帶上真情實感的不解,“所以您沒有必要這樣。”
“不。”霧見奈尋道微搖頭,她目光炯炯有神,舊火在她的瞳孔中燃燒。
“那次占蔔,實際上吾什麼也沒有看到。”
“占蔔之人有三大不可占蔔之事。”
“一不可測自身命運。”
“二不可測前途迷茫之人命運。”
“所以這次,吾是請求,請求風間先生相助。”
風間柊沉思半響,開口:“相助什麼?”
霧見奈尋道:“霧見家族,請您幫助霧見家族在三年之内不滅。”
“而于此同時,霧見家族聽您調遣。”
風間柊皺眉,沒有想到原本隻是償還人情會變得這麼麻煩。
“那你呢?”他直覺不對。
霧見奈尋道:“剛才那個女孩叫作紗代,她将是下一代巫女,新火會在她的眼中重燃。”
風間柊敏銳從她話中察覺出什麼。
他饒有興趣的問到:“如果我拒絕呢?”
“風間先生一向重諾,我信你。況且紗代自小生長的鄉野中,這裡聽不到城市裡汽車的鳴笛,看不見心懷鬼胎的人。即便我看不見,但想必她的靈魂尚未被雲霧遮掩。”
霧見奈尋道一副笃定風間柊不會拒絕的模樣。
聞言,風間柊猝不及防笑了。
他的目光冰冷淩厲充滿攻擊性,全身裹挾着迫人氣勢。
三年之内,頂級家族聽他調遣。金錢,名利,地位,應有盡有。
但是正如他所說,他不在乎。
他眉眼溫柔,一字一頓道:
“我隻是個普通人呀。”
“所以真抱歉,”風間柊眼裡流露出真情實意的遺憾,他溫和又冷酷的說道:“我拒絕。”
藝術家無法拒絕靈感女神的降臨,畫家無法拒絕畫下眼中所看見風景。
但風間柊可以拒絕美。
因為最純潔的靈魂,最坦率的美麗,他早已見過。
那雙蒼天之瞳微不可查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