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年能賺多少錢？”

甯君義有點吃驚，本來以為黎明也就是問問一些平常事，倒沒想到黎明連這個也問。

“一年的話，沒算過，應該有個七八百萬吧。”

甯君義賺得錢雜七雜八加起來，又有工資又有獎金，還包括一小部分股份，徐城還有一個咖啡館開着，說七八百萬都是謙虛了。

黎明聽後，變得更沉默了。

她内心覺得自己從未把甯君義特意地擡高，直到剛才甯君義點出事情的真相，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内心是有多麼的卑劣。

好像是自己不好别人也不能好，别人再好也不能比自己好的那種感覺。

甯君義見黎明不說話，也摸不清頭腦。

“吃飽了嗎？還想吃什麼？”

“吃飽了。”

“那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很晚了，你回家還要繞一下，太麻煩了。”

這是黎明久違的一次劃清界限，是明确的，是不帶挽留的。

甯君義并不知道是哪裡出現了問題，黎明也不知道，但她下意識地逃避，逃避着她卑劣的内心，逃避着甯君義身上閃耀的光芒，又或者逃避着她自己如今人生的不堪。

黎明應該說什麼呢。

責怪陳麗媛的寵溺，責怪甯君義太耀眼，責怪那個騷擾自己的上司。

不，她最應該怪得是自己。

以反思為名的自卑在黎明的心裡紮根，還是要走上這樣的老路。

黎明斬釘截鐵地肯定，她從來都是猶豫不決的，可這一次，她不想再猶豫了，因為她以為的，既是如此。

甯君義眉頭緊鎖，嘴唇發幹，心中的疑團越來越大，他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哪裡有做錯，是哪裡呢。

“對不起。”

黎明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對面這個男人正低眉順眼地垂頭道歉。

“你哪裡有錯？”

黎明的話語并沒有陰陽怪氣，隻是平心靜氣地詢問，畢竟連她自己也挑不出甯君義的錯誤。

“不知道。你能告訴我嗎？我哪裡做錯了。”

可是話在甯君義的耳中卻是另一番滋味，他真得以為黎明在生氣，以至于連說話都是反問的語氣，他明白自己心中并沒有明确的想法，而他自己此時的做法無非隻有撒謊和坦白兩條路。

真誠，才是人與人交往的唯一答案。

甯君義選擇坦明自己的想法，但他内心亦是忐忑不安，他也不知道下一秒黎明會不會因為這個答案更加生氣。

黎明輕歎了一口氣，咬着嘴唇，甯君義這樣對她，她更想逃了。

人是自私的，是貪婪的，面對喜愛，亦是如此。

黎明現在隻想逃，她面對這樣的事情，就想做一個反向離開的逃犯，因為這樣會讓她更寬心，她不想管甯君義是什麼樣的想法。

“不是你的錯，我就想自己一個人待一待。”

黎明一旦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也不想矯揉造作地照顧甯君義的心情，直接了當。

甯君義本就是低着頭的，現在更是低下了眸眼，他的内心已經從一開始的驚慌混亂漸漸變得無波無瀾。

甯君義習慣道歉，他認為低下頭道個歉無非是說句話的事，或者讓對方罵一頓，打一拳也不過是平平無奇。他的家世并不允許他驕傲的擡起自己的頭顱，一經錯誤産生，他便無止境地“對不起”。父母吵架，他道歉，親戚嫌棄，他道歉，甲方不滿，他道歉，他已經數不清自己因為種種，道過多少次歉了。

可是，他剛才道歉時的慌亂是真實的，真實到他竟是無法冷靜地先去問原因，而是“對不起”。

似是以前的種種。父母吵架，他低頭乖順地道歉便可以讓他待在一旁，不再糾紛；親戚嫌棄他拖着甯君濛累贅着爺爺奶奶，他故作愧疚地道歉便可以讓對方不再如此明目張膽；甲方挑三揀四，他一開始并不是人人稱道的“甯總”，所以作為公司裡唯一一個沒什麼家庭背景的人，是最容易被找茬的，即使不是他做的，他也要為一個個職員“擦屁股”，他真誠相待地道歉便可以讓甲方不再追究。這像是下意識地習慣，習慣到，他差點以為道歉可以解決一切，就算不能，讓黎明罵一頓打一拳，隻要能消氣都行。

甯君義是最擅長解決問題的，可是今天真是沖了頭。

甯君義緩緩擡頭，看着黎明還坐在對面，而她剛才臉上稍有不耐的表情漸緩，随之甯君義輕啟唇瓣。

“别摳手指，黎明。”

黎明不知道甯君義是怎麼知道的，她的手放在桌下，甯君義就算低頭也看不到的，隻是黎明聽了，手指讪讪分開，臉上的不耐竟有了一絲崩裂，好像兩人之間一切都沒變。

黎明說完那句話，竟又開始糾結。

會不會自己說得太硬了，會不會這樣對甯君義不太好，會不會……

可是自己剛才已經下定決心了，說都說了，能怎麼辦呢？

她偷偷看了又看甯君義的臉色，除了剛才低頭的蒼白無力，現在倒是一切正常。

黎明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是直接走，還是道個歉，畢竟自己生得氣挺莫名其妙的。

黎明真感覺自己好作啊，怎麼會因為甯君義比自己厲害就對甯君義發一頓脾氣。

她隐隐有些擔心，她怕甯君義看透她原來是這樣的一個蠻不講理的“妒婦”。

“唉。”甯君義看着黎明的神色真是越變越精彩，也不知道這姑娘又在想什麼了。

黎明聽見歎息，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抿起嘴唇，又要咬上去。

甯君義眉毛微微挑起，眼皮也淡淡擡起，“把咬嘴唇也改掉，怎麼淨養些傷害自己的習慣？雨傘在門口，記得拿走，付過飯錢了。”

甯君義說罷，起身，走出店門，走得飛快，生怕黎明追上似的。

黎明微微張嘴，想說的話也因為甯君義走得飛快而欲言又止。

潮濕，寒冷，雨天的路面總讓人感覺黏膩膩的，不舒服的感覺讓人心情低落。

不歡而散這樣的詞，居然出現在黎明和甯君義的身上，不像是真的，倒像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