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麗媛不止一次懷疑過黎誠良的心,但事實卻是并沒有,沒有背叛,沒有出軌,隻有無盡的冷淡。
陳麗媛受不了,提出了離婚。
黎誠良并沒有一下子答應,隻是拖着,說自己想想。
在陳麗媛下定決心之前,她并沒有跟黎明說過離婚這件事,而黎誠良更不可能了。
黎誠良拖得越久,陳麗媛的心就越冷,她在這個空洞的家裡感受到的隻有沉寂與淡漠,但她有一個女兒,她有黎明,她不能為此而倒下。既然他黎誠良不同意,陳麗媛便選擇了訴訟離婚。
陳麗媛本身是位老師,教了許多年書,有着說不出來的體面,可是如今的婚姻倒讓旁人看了笑話。
黎明聽到訴訟離婚的時候,訝異了一瞬,她不清楚自己的父母原來有這樣的“深仇大恨”,陳麗媛隻是交代了基本的,内情并沒有跟黎明細說,導緻黎明誤解了自己的父親真得做了罪大惡極的事。
陳麗媛歎了口氣,“這官司也不知道要打多久。”
黎明淡淡“哦”了一聲。
說來也怪,黎明的性子突然在中考的時候莫名其妙變得冷冷淡淡的,陳麗媛自然知道這是家庭不和諧造成的,又擔憂得看了幾眼黎明,黎明卻笑了,“看我幹嘛?陳女士沒錢打官司了?”
陳麗媛眼裡流露出笑意,低頭搖了搖,又擡頭看向黎明,“那女兒幫幫我?”
黎明笑睨着卻轉身回了房間。
黎明怎麼看不出兩人之間的怪異,就算不和自己說,自己也知道,隻是今天卻被肯定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中考的時候,黎明忙着考試,也會隐約聽到母親打電話時的憤怒,隻是她不知道該站在誰的身旁,父親對她很好,好到每次當她要堅定地站在陳麗媛身邊的時候,黎誠良總會給她一個小驚喜,讓她動搖。所以,黎明選擇對父母都保持距離。
可是,這一次黎明不想糾結了,她應該站在陳麗媛身邊的。
黎明望向窗外,枝頭的鳥兒雙宿雙飛,她曾經以為自己的父母也是這般恩愛,可是當一隻鳥兒見到更多的蟲子時,一定願意分享嗎?答案是不一定的。
可是黎明仍然不懂自己的黎誠良為什麼不願意離婚,對陳麗媛還有感情嗎,那為什麼不回家呢。
黎明還是想給對自己好的父親一個機會,至少是一個能讓黎明依然心安理得依賴自己父親的機會。
“爸,我想跟你聊一聊,可以嗎?”
是夜,徐城的空氣一向很好,天邊閃着星星點點,像是指明方向的明燈。
黎明面前的火鍋還冒着熱氣,對面是一個蒼老的男人,鬓角已經變白。
“你媽都跟你說了嗎?”
“嗯。”
“阿黎,你勸勸你媽行不行,我現在不能離婚。”
“為什麼?”黎明皺眉。
“因為。”黎誠良歎氣。
“爸爸也不藏着掖着了,我和你媽這麼多年,怎麼可能一直愛上下去,但我也不會背叛你媽媽的。”
“不愛了為什麼不離婚?”
“貸款啊,黎明。爸爸的貸款還要你媽媽簽字,等爸爸還上……”
黎明已經聽不清後面的内容了,僅僅是前面的字眼已經讓她覺得一陣反胃,與利益相關而牽扯到“愛”的話語是多麼惡心。
“因為錢”,可以拖着陳麗媛。
“因為錢”,可以浪費女方的時間。
“因為錢”,可以冠冕堂皇地不愛卻仍維持表面。
黎明不想再聽了,她冷漠地看着黎誠良一臉懇切地求助她,“你就沒有别的擔保人了嗎?如果你還不起,是不是就要讓我媽還?”
“黎明,你不清楚……”
“爸,如果我還小,不清楚賺錢的風險和方式,那您還不清楚嗎?今天就到這兒結束吧。”
黎誠良的臉已經黑了又黑,黎明不管不顧地擡腳就走。
黎明不想回家,她想一個人冷靜一下,如果說錯,這件事似乎并不全是黎誠良的錯,生意場上,黎誠良并不是呼風喚雨的那種人,如果說對,那黎誠良又能對在哪呢,他對妻子的漠然置之,他對妻子的冷淡不理,這不是他的錯嗎。
其實黎誠良說得話有些确實對,黎明不懂賺錢,可是人與人之間一定要有利可圖才可以嗎?
至少陳麗媛教給她的便是人與人之間是有愛的,即使沒有利益關系,也可以靠愛支持,就像愛人之間,家人之間,甚至是朋友之間。
黎明仍是相信這樣的說法,現實卻給了她第一掌,來自自己父親的第一掌。
黎明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但剛好走進了一個便利店。
街邊的暖燈恰落在櫃台上的關東煮上,黎明剛才在火鍋店并沒有吃什麼,現在看着關東煮,不由地咽了咽口水,甚至肚子也發出了咕咕的叫聲。
黎明在這種事上倒不猶豫,直接進了門。
“叮鈴——”
門被開的一刹那,響起了鈴聲,店員的聲音從裡面齊刷刷地響起,“歡迎光臨!”
黎明一驚,沒想到這麼晚了還有三個店員。
黎明走到守着關東煮的店員旁,“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那個丸子……”
黎明算是報複心理了,心裡不痛快總要找點痛快的事,店員幫黎明拿好,“32元,這裡掃一下。”黎明付了錢,剛想坐在店旁的桌角,開始吃關東煮。
“黎明!”店内的一道男聲響起,熟悉的身影浮現在黎明的眼前,一身店員服站在收銀台旁,是裴之惜,“剛才聽聲音耳熟,沒想到真是你。”
黎明擠出一抹笑,輕輕“嗯”了一聲,動作并沒有改變,好像沒有多少跟裴之惜聊天的想法。
可是裴之惜好似看不見,他也不顧收銀台的工作,坐在黎明對面,“你這麼晚了還沒吃飯嗎?”
黎明看他一眼,又低下眼簾,安靜地吃面前的關東煮。
關東煮裡黎明最喜歡吃海帶結,海帶結配上淡淡香味的湯汁,真是美味人間。
“沒吃的話,我請你吃飯吧。”
面前的人像是看不懂黎明的厭煩,自顧自得說。
黎明還是維持着體面,“不用了,謝謝。”
“沒事的,你想吃什麼我……”
“我說不用了。”
黎明徑直打斷裴之惜還未說出口的話語,沒有任何發怒的意味,沒有任何生氣的情感,就是不可置喙的拒絕,就是不容一絲改變的堅定。
“那,好吧。”
裴之惜眼神不定,喪喪地輕說一句。
黎明又重新低下頭吃自己的關東煮。
裴之惜嘴上沒話,身子也沒動,就那樣看着黎明吃完,黎明也不别扭,一個心裡有事的人哪裡管得了那麼多,直到黎明吃完了才發現對面的身影一動不動就那樣盯着她。
黎明瞥了一眼,從口袋裡拿出一張餐巾紙,擦了擦嘴,起身準備離開便利店。
“我送你!”裴之惜快速地脫下工作圍裙,扔在櫃台上,小跑跟上黎明,裡面雖然還穿着工作的POLO衫,但被裴之惜穿着卻是别具一格,連一向老氣的灰色工作服都變得朝氣了不少。
黎明被裴之惜搞得有點不耐煩了,語出驚人,“你是不是喜歡我啊?還送我?”
“對啊,我擔心你一個女孩子回家不安全。”裴之惜大方承認。
“我不喜歡你,别煩我了。”黎明眼神驟冷,說是盯着裴之惜,其實還稍帶怒視的意思,然後立刻轉頭跑掉,把裴之惜甩在身後。
原來一個人可以這麼随便說喜歡嗎?
裴之惜看着逃跑的身影,卻沒有跟上,僅僅心裡感覺一陣怅然若失,自己第一次表白就這麼,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