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戀愛好像一直都異于常人的平淡。
她在這段感情裡的性子平平,并不主動,他即便主動,卻不願強求于她,兩人沒有什麼共同的愛好,工作狀況不同,沒有什麼共同的話題,家庭情況也大不相同,甚至在之前兩人并沒有一方坦白時,竟然也能每天打上視頻,聊上幾句。
那些視頻的時刻,是甯君義一人的堅持?是甯君義一人的獨角戲?
不,就像是她愛玩手機,他愛看着她玩手機。
仿佛兩人的愛好就是這樣。
黎明無論做什麼事,甯君義都會覺得好,都想靜靜地陪在她身邊,不去主動做任何舉動,不逾矩,不需要交流,更不需要回應,隻要看着陪着就好。
像,舞台上打下一束光,照亮翩翩起舞的黎明,台下的他隻需要伴着,在适當的時候給予掌聲,可能台上的黎明不會認識他,因觀賞的人太多,他不過是芸芸衆生之一,而要選人互動的時候,燈束亮在他的頭頂,那便是驚天的賞賜。
現在的他不就像是固定的黑幕嘉賓嗎?
如果有一天,黑幕嘉賓需要換下,那他也隻能坐在觀衆席的黑暗中默默看着光追随的舞動黎明。
所以他并不貪求太多,現在很好,他已經擁有得足夠多。
兩人竟然抱着睡到下午,是黎明先醒來,生理性的饑餓喚醒她,甯君義感覺到身體傳來酥麻,身上一下子輕了下來,他也睜開眼,柔聲問道:“餓了?”
“嗯。”黎明直起身,站起來,向廚房走去。
他也起身跟上,“我來吧,你去坐着。”
她笑,“本來就是你來做,我隻是過來拿包餅幹墊墊肚子。”
他聽後,也笑,手上做事不停。
好像一切都變了,好像一切也都沒有變。
至少,現在在黎明的心裡,她想盡自己所能,給甯君義一個家,屬于他們自己的家。
小時候,父母離世,青年時離家上學,長大又孤身一人在異鄉工作,他比誰都孤單,但又好像比誰都不缺陪伴,一個人自洽,如同那些在漫漫長夜裡獨自入睡的自己。
黎明看着在廚房裡忙碌的背影,這個世界确實也有同她一樣,喜歡在咖啡館裡不喝咖啡的人,即使不是可可。
但他們也相遇在一起。
兩人吃完飯,黎明便回房收拾行李。
門沒有關上,敞開着,甯君義腳步停在門口,敲了敲門,黎明回頭,他才進入,開口道,“明天不用很早起來,我們開車回去。”
“嗯。”對于這個決定,黎明并不覺得有任何疑議,畢竟有車的話,還是不要麻煩地趕高鐵或者飛機。
“黎明,”甯君義蹲下身子,一點點幫着黎明收拾,“這次怎麼不開車過來?”
黎明是會開車的,家裡有一輛比亞迪,但她不經常開,去公司的時候也是騎着小電驢。
“太遠了,而且我們家那輛車是我媽的,她還要上班的。”
“想過給自己買一輛車嗎?”
“想過。畢業後,第一次工作想過,年輕氣盛,想過車,房,還有以後的生活,但可惜我後面就沒工作了……我在家啃老,怎麼好意思要求買輛車。”她尴尬,臉上不自然地笑,這種事提出來,她已經不像以前那樣自然,她害怕……
“你想得房是怎麼樣的?車,還有生活。”他沒有任何作态,隻是繼續詢問。
“房的話,就是那種小小的,一個人能住下的,一個人的小世界,像那種。”黎明回憶着自己以前的想法。
“loft?”
“差不多,是不是都行,小平房也行啊,反正我一個人過得舒服就好了,以前就那麼想的,沒想到後面還是跟我媽住一起。”黎明反複提及“啃老”一事,與平常不同,今日格外在意。
他察覺,隻是一瞬但還是繼續給予話題的詢問,仿佛這并不算什麼事,确實,在他這,并不算什麼事,但對于黎明,可不一定。
“那車呢?”
“當然是越牛越好啊,但我比較喜歡寶馬的logo,所以當初想買寶馬的。”
“生活呢?”
“我一個人能過好,養個小貓小狗,多給我媽打錢,偶爾放假能旅旅遊,最好有花不完的錢,不用擔心随時失業什麼的。”她笑眼彎彎,朝着甯君義,“這都是以前的願望了,現在不一樣,現在還想要有你跟我一起過好。”
黎明很少說出暖心的話,不是不會說,不是不能說,而是她一直覺得得到别人的安慰,不如自己消化排解負能量,至少在遇見甯君義之前,她一直都這麼認為,自立自強的性子讓她幾乎沒有什麼真正慰藉的語言對待他人,更多是裝模作樣的客套話。
看着黎明的表情,眼裡溢着莞爾的笑,甯君義也不自主地彎了眼。
一切都準備妥當,黎明和甯君義便各自休息,黎明來到c市三天,唯一摸清楚的也就隻有這套房子了,但她卻不後悔。
第二日,兩人踏上歸程。
今年是甯君義回徐城最多的一年,他來來回回,也不再像以前一樣“工作忙”。
黎明雖然沒怎麼玩,但卻托甯君義幫自己買了許多特産,還有禮物,送給陳麗媛,所以陳麗媛打開門的時候,笑得如同一朵燦爛的花兒。
甯君義把黎明送回家,便離開,他并不久留,他比誰都明白母女二人,也需要一定的空間去交流。
兩人約好在清明當天去祭拜甯家父母。
清明時節雨紛紛。
雨從淩晨開始傾盆,天蒙蒙亮時,黎明便驚醒,這一日她睡得十分淺,并沒有睡好。
她就躺在床上,注視着潔白的天花闆,從天花闆白得如同棉花糖,想到雨會不會停,再想到甯家父母,又轉而想到甯君義,她輕歎一口悠長的氣,側了身,合上眼。
到早晨,雨才稍稍小了許多,雨滴從窗沿上淅淅瀝瀝地滴落下,在柏油路上發出清脆的響,像是富有節奏的擊鼓聲。
路上行人欲斷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