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城市,新的一天,還是大霧。
經曆過艱難的心理建設,還跟香克斯嘟囔好久再也不想熬夜,我終于離開了仿佛抹了膠水的床,坐在一樓的餐廳裡吃起了路做的美味三明治。
大概還是篝火夜期間,佩諾爾的旅館裡還住着不少沒搶到港口小鎮房間的外地遊客,早餐時間餐廳沒有一張空桌,我觀察過,有不少同桌的人明顯互不認識。
不過,雖然都是互不認識,有的桌上一直彌漫着寂靜的尴尬,也有人很快就熱絡起來,從衣着和用詞上能看出來裡面有不少商人。應該是從遠的地方過來的商人。
商人是知道最多八卦的群體。咽下最後一口三明治,我端起果汁,假裝喝水偷聽他們說話。
從王城來的商人在說王城裡沸洋的争權鬧劇,主角是國王的次子康沃爾王子和早逝長子的獨子——現任繼承人——威爾親王。自從國王大庭廣衆下發了次瘋病,公爵以親王年輕為由和親王共同代理攝政後,這場鬧劇便開始鬧得王城沒完沒了。
王城上層現在似乎一團糟,克斯特騎士率康沃爾的命令到處處刑潛在叛亂分子,他們這些商人不得不跟着朝令夕改的勝利到處讨好,商人說起這兩人時那種虛于表面的恭敬根本掩飾不掉其中的抱怨。
不過,畢竟争權說來就是争鬥,隻要開始就意味着犧牲。名聲、金錢,甚至是他人的生命,為了獲得最終勝利犧牲掉什麼都合理。而因為貴族啊、騎士啊,這些人作為有資格被放在棋盤上的棋子自然不會随便被移動,所以商人們這種可以被複制的消耗品(倒黴蛋)就要最先拿來犧牲。
嗯、好無情、好無情啊。
這個叫什麼東西來着,最優解?大概是這種冷酷的形容。
吸管發出呼噜噜的聲音,我收回注意力,正想去倒一杯新的果汁。
聽旅館老闆說是果汁用的果子是他女兒今早剛去采的漿果,嘗起來酸酸甜甜,是我喜歡的味道。
但忽然伸過了一隻手擋在了我和果汁之間。
我看着眼前的三明治愣了一下,歪頭看向香克斯。
“要嘗嘗看嗎?”
普通的三明治是白面包,加了馬麥醬的三明治,路用了全麥面包。
隻看就能分辨出來,香克斯手裡的那個抹了馬麥醬。
“好吃嗎?”我問。
“還不錯。”
出于對路廚藝的信任,我猶豫地咬了一角。
……咦。
我訝異地瞪大了眼睛。
記憶裡的怪味不見了。面包上的堅果可能額外被烘過,咬下去脆脆的,有堅果的香味,不知道路又做了什麼加工,馬麥醬那個我讨厭的氣味完全被熏肉的味道壓了下去。
很好。我喜歡,所以是我的了。
我慢悠悠地吃着跑到我手裡的馬麥三明治,繼續偷聽那些人的聊天。
其中一個人轉着看了一圈,忽然說道:“你們聽說「那件事」了嗎?傳聞裡說是默爾林大師(master)的啟示啊,湖中的怪物守護着湖中劍呢。”
“哎、哎,先說好,我可不沾這件事。前陣子我丢了兩馬車的貨,聖雷克這鬼地方我再也不去了。”
聖雷克?
我眨了眨眼,豎起耳朵。
大胃王比賽結束後,路因為打算學習這裡特有的釀酒技術留了下來,嘎布則離開這裡去了聖雷克。
聽之前的酒館老闆提到,那裡有一個有着湖怪傳說的巨大湖泊,嘎布又一向對湖怪、狼人之類的傳聞很感興趣。
不過,湖中的劍……湖中劍的傳說嗎?
“你們真信維克托伯爵的話嗎?”帶着禮貌的商人笑呵呵地說,“他上次喝醉後胡說的話傳出去惹怒了克斯特騎士和克斯特伯爵夫人,現在上面都叫他胡說伯爵呢,他的醉話沒人會當真。”
三個商人默契地哈哈大笑起來,再聊起時話題也變成了王城的商稅問題,
隻聽了一半,我就放棄了繼續聽。
還聽什麼啊,這種稅率繼續下去争什麼權,漢諾威的稅收騷亂或者光榮革/命馬上異世界再現,異世界第一個君主立憲國家立刻——啊,忘了天龍人了,那群家夥理論上是算世界政府的虛位元首來着……嗯……君主立憲制突然好像沒意思了,斷頭台倒是很不錯。
我強烈建議革命軍立刻學習一下自由法蘭西,推翻各個國家政權前先吊死幾個國王才能說革/命哦*。
推遠了再次喝光的果汁,我把注意力從那些和我無關的事拽回到了當下。
反正政治、革命這種東西胡亂想一會就好了,我們現在來到了新城市,重要的當然是我要找到新的小女孩,補上羅茜的位置——才不是。
我又不是女教皇,才不會除了小女孩什麼也不想。
篝火夜那天我和瓦萊麗說來佩諾爾是為了酒真的是實話啦。
我們現在所在的佩諾爾和瓦萊麗提到的威斯特是弗莫西産酒的兩大城市。一個有着植被豐富的森林,一個有着肥沃的土地,這裡産出了全國大多數的酒,通過商人運輸到全國各地。剛才的果汁用到的漿果通過發酵釀造成的果酒就是佩諾爾的特産之一。
雖然現在被安上了四皇的名頭,但是我們的航行和之前其實沒有太大區别,就算登島時有其他的目的,最主要的原因也是旅行。而衆所周知,海賊盛産酒鬼,大家離開港口後第一站,毫不意外都是佩諾爾,早一點來的話,估計佩諾爾到處都能看到我們船的人。
唔,要是被那隻到處攪動輿論的鳥主編看見,下期報紙上估計就會出現四皇陰謀論這種奇怪的東西吧。
要我說,刻闆印象不可取啊,誰說四皇一定要野心家啊,沒看見海軍那邊都認為香克斯是四人裡危險度最低的嗎?
算了,反正那個鳥主編要的就是勁爆,就像那種小報記者,捕風捉影也可以理解啦。
我很快就說服了自己那點郁悶。
終于吃完了早餐,我把手臂搭在桌上,撐着臉打了個哈欠。
我們回到了房間裡,在等暫時離開了旅館的路回來。
在這裡學釀酒的時候,路認識了釀酒師傅的女兒,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相處,路打算收她做學生,認真正式的那種學生。
據說是因為路覺得她在烹饪上天賦很高,相當有創新的想法……我倒是相信這點,那可是不擅長和女性相處的路,能收學生肯定是那孩子有哪點讓路能忽視别的東西。
總之,因為路的烹饪理念是品嘗到更多的美食才能自己做出足夠美味的食物,這孩子要是做路的學生,那一定會上船跟着我們一起航行——隻是選新人,路是有自由選擇的權力,但讓人上雷德·佛斯号的話,就算路是幹部,也要有香克斯的同意才行。
不過都不重要啦,重要的是,這豈不是在說馬上船上就有小女孩了!
小女孩诶!
在船上诶!
天天能見到的那種诶!
興奮和擔憂跟着一起攀升到大腦。我憋了一會,還是沒忍住歪頭去看香克斯:“你會答應讓那孩子上船吧?”
“安娜覺得呢?”他沒有正面回答我。
“船上能有小女孩我肯定很高興啦,但我不知道怎麼和那個年紀的孩子長期相處,稍微有點怕。”
我有點苦惱地聳眉,蘿茜那種注定一期一會的小女孩因為不需要負責所以能能遊刃有餘,但是換成船員我就不會相處了。腦子裡的經驗告訴我,要是按之前習慣的态度對待,結果通常是蜘蛛網新獲獵物一枚。那樣的話,想想就頭都大了。
“這樣啊。”香克斯平靜地笑着,“那就等路回來再說吧。”
我眨了眨眼,然後不太高興地鼓起臉,把頭轉了回去。
明明能直接說,這家夥又當謎語人。我們之間應該隻有我一個謎語人,就像哥譚隻能有一個小醜!……還有那個笑容,我不喜歡他那種不帶溫度的笑容。
我決定,要和他單方面冷戰……嗯……十分鐘?嗯、還是五分鐘吧?
我想了一會,才剛要有所決斷,就被香克斯伸過來的手打斷了想法,掃了眼他放在我頭頂的手,我扭頭看他。
“幹嘛啦。”
“安娜不開心了嗎?”他低頭問着,笑眯眯的表情取代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