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聽見他這麼說道。
是一句道歉。
香克斯,在跟我道歉。
“诶……”
我疑惑地、困惑地,幾乎無法理解地看着他。
為什麼……突然在道歉?
大腦那些想法變成了一團捶打的年糕,黏黏糊糊地扯住了我的喉嚨,我說不出話,動彈不得,隻能看見他的嘴巴一開一合:“安娜做的很好,我很高興能聽到安娜那些話,但我也做了沒尊重安娜的事,應該向你道歉。”
似乎是在誇獎我。
那些話落到耳朵裡,鑽進大腦裡,後知後覺地理解了,卻所有都忽然模糊起來,聲音,還是記住的話語都模糊,隻有耳畔的我的心跳聲轟隆烈烈。
……“這、這樣啊。”
到底是誰把太陽扯下來了。
臉頰和眼下被曬得發燙,呼吸的空氣也染上了熱度,我努力壓抑住去摸臉的沖動,想挪開一點視線。
我當然知道自己做的很好,……才不用這家夥誇獎我!
我擡高聲音,偏開眼去盯着他的耳朵旁翹起的鬓發,很有氣勢地說道:“……那這個事,就算,就算過去了!你不準再不高興,我也原諒香克斯做的事……”
“沒有了,不會讓安娜擔心第二次,我向安娜保證。”
他溫和地說着,帶笑的目光從我的臉上一寸寸掠過,我下意識顫了顫眼,躲開和他的對視。
不是我在怕他,而是太嚴肅了。
氣氛和讨論的話題……不,不是這些,是香克斯現在的目光,那讓我感到不妙,甚至是脖後發麻的危險。我松開他的手,手指顫抖着蜷縮進睡裙的袖子裡,垂下頭想找一個安全的姿勢将自己藏起來,直到聽見頭頂響起一聲氣聲的輕笑。
“安娜還有想說的事嗎?”
“沒有……”
“那就我們來聊聊吧?”
被我放開的手攀上了我的脖頸,粗砺的指腹來回在被蹭紅的肌膚上來回摩挲着,已經過了幾天,當時使我哭泣的咬痕隻剩下淺淺的一道印記,在我的皮膚上顯出一層殷紅的色彩。
“嘶……”
粗糙的觸感使我錯覺被劃破了,沒忍住抽了道冷氣。
那隻手微微一頓,向上捏住了我的下巴,強迫我擡頭注視他的眼睛。
“關于安娜說讨厭我這件事。”
那是溫和的神态,他注視我如同往常的任何一刻。
那份無邊界的包容在此時此刻,變成了幾乎将我吞噬的大海漩渦。
“……安娜要怎麼解釋?”
被吻住嘴唇,我不得不吞下了喉間的歎息。
我不想解釋,他也不需要我的解釋。
因為我确實很讨厭香克斯。
有時候,其實說作大多時候也不誇張,不管怎樣,我都非常非常厭惡他們那份幾乎無私的寬容、那種仿佛英雄般的品質,那些是我留下來的需求,也是幾次讓我想離開的原因。
……可以說那是源自于嫉妒,那是過去沒有遇到任何英雄的我在傳達最激烈的不甘和憤懑。
但現在也很難說清了。
感情這種東西,我分不清,也懶得弄清。
總之,不提那些沉重的東西,香克斯鬧别扭這件事,以我被咬着耳朵重複了三遍最喜歡香克斯作補償,近乎完美地……
完美……嗎?
我覺得不太完美。
“香克斯那家夥是不是故意的?不讓我趁他不在亂跑,幹脆就讓我出不了門……他的險惡用心已經被我發現了,太可惡了!”
吃着朱利娅聽我話切成愛心狀的蘋果,我靠在軟枕上,越想越不滿地錘了下手邊的枕頭。
香克斯今天在我醒來沒多久後就出門了,耶稣布和路,還有昨天我就見了一面的貝克曼也都不在,更不用說到現在為止還沒人影的德歌。這座被豎起我們海賊旗的領主庭院目前,隻有我和朱利娅是悠閑的。
也因此,我吃過午飯就拉住過來找我玩的朱利娅,從過去說到現在,對她抱怨了好久香克斯的惡劣行迹——當然,念在她還是位少女,我并沒有直接露骨地說有的事到底發生了什麼,而是隻是用那家夥很可惡來概括。
不過,我的委婉也沒起到太多作用啦,畢竟誰看到我脖側這麼明顯的咬痕,還有我說兩句話就要咳一下的沙啞聲音,都能想明白昨晚的過分情況。
朱利娅咀嚼了幾下嘴裡的蘋果,忽略她耳朵的通紅,能看得出來她在強裝鎮定地避免自己目光接觸到我胸前露出的那大片痕迹。
“我也覺得……”她語氣飄忽,“船長先生對姐姐做的……嗯……太過分了……”
“就是很過分啦。”
還想在抱怨兩句,我不滿地撇了撇嘴,剛要開口,眼神就越過朱利娅,看向分開了點縫隙的卧室門。
“朱利娅。”
臉還泛紅的朱利娅聽見我叫了她名字,她愣了下,旖旎心思一看我斂起的神情就自動散開:“嗯、嗯?怎麼了,姐姐?”
我捏着銀叉的長柄,揮動着指向門口:“外面有不聽話的小鬼頭。”
“……不聽話的小鬼頭?”
朱利娅兩口咽下嘴裡的果肉,神色驟然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