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張病床都沒得躺。”他心疼啊,疼的身子都在發抖。
當時的鐘睿之并不懂滄逸景對他的心疼,還在說:“手術在哪都一樣啊,隊長給我出證明,符合規定嗎?不合規矩的事,可不能做。”他怕連累滄麥豐,“而且,請假申請的證明要批好久呢,我總不能一直拖着斷腿等不是?”
“先去了,證明的事這邊慢慢補過去。”滄逸景道,“乖,聽哥哥的話,電話号碼報給我,我讓你媽來接你回去。”
鐘睿之猶豫着。
“我剛剛聽外頭人說,是唐山發了地震,咱們這兒是受了波及,唐山那邊情況很糟糕,你媽肯定擔心你,無論如何,都要打電話給她報個平安的。”滄逸景換了個說法:“還有,你要在這兒動手術,手術同意書的字也需要她來簽。”
但其實這種緊急手術,鐘睿之本人是可以出具委托書,讓滄逸景簽字的。
鐘睿之不知道,他被滄逸景唬住了,告訴了滄逸景家裡的電話号碼。
“好,這才乖。”滄逸景道,“我去打電話,你等我一會兒。”
滄逸景在醫院給姚勉打的電話,他的話很簡短。
滄逸景:“您好,請問是鐘睿之家嗎?”
姚勉:“對,我是他母親。”
滄逸景:“我是泉莊的滄逸景…”
姚勉立即打斷道:“秦皇島被地震波及了嗎?睿睿他出事了?”
“阿姨,睿之沒有生命危險。”滄逸景把話說在前頭讓她安心,是個很通情理和聰明的說法,“但他的腿被房梁砸中骨折了,希望您能帶他去北京動手術。”他繼續說,“這邊電話費很貴,其他的事等您來了再說,我們在縣人民醫院,急診科。”
姚勉:“好,我馬上去,馬上去!”能聽出她聲音裡的焦躁不安,“謝謝你,幫我照顧好睿之,我…下午就能到!”
滄逸景挂斷了電話,想去外頭買點吃的給鐘睿之,可大家被地震吓得慌了陣腳,國營的小吃店沒有開門。
他隻好折返回去,打算騎摩托車回家拿點吃的來。他本也是要回家的,即使不拿吃的,也要回去一趟。
隔壁床位的家屬是個中年大叔,他答應幫滄逸景照看鐘睿之。
“景哥你要走?”
大約是失血過多受傷後産生了依賴心理,他并不想滄逸景走。
滄逸景:“我回去拿點吃的來。”
“我不餓。”鐘睿之立馬道,“别走行嗎?萬一醫生來找家屬怎麼辦?萬一我又睡着了,迷糊了怎麼辦?我還暈着呢。”
滄逸景肯定放心不下鐘睿之,但他要回去拿那樣一定要拿來的東西,他走上前抱住鐘睿之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會快去快回的,我媽和若玫不見我回去也會擔心的。”
聽他這麼說,鐘睿之才勉強點頭:“我把這個忘了。”
景哥不是他一個人的景哥,他還是滄家的兒子,若玫的哥哥。
那一瞬鐘睿之想,如果滄逸景真的隻屬于他一個人該多好啊。
滄逸景騎着摩托,幾乎是飛回的泉莊,拿吃的隻是對鐘睿之的借口,不是最重要的,他要拿的其實是他的存折。
從他高中畢業到現在,工分的分紅,還有雜七雜八的所有加在一起,攢下的一千兩百塊錢。
黃秀娟看着兒子來去如風,滿身的泥污來不及洗,水都沒喝一口,拿起飯盒裝了點吃的,然後說了一句:“小鐘被砸骨折了,在醫院,我要去照顧他。”就又跨上摩托走了。
滄逸景沒有絲毫猶豫,去銀行把錢全取了出來,給鐘睿之買了兩瓶白蛋白。
看着那淡金色的液體,輸進小少爺的血管裡後,他才緩緩松了一口氣。
鐘睿之半靠着問他:“這是什麼藥?”
滄逸景不說:“醫生開的,止血消炎的吧。”
“怎麼這麼小瓶?”鐘睿之問。
“你管那麼多幹嘛。”滄逸景打開飯盒,“吃點東西吧,我去給你倒水。”
他的手洗幹淨了,沒有包紮,傷口有些觸目驚心。
鐘睿之看着他的手:“快去讓護士給你消消毒,包紮一下吧。”
滄逸景應下:“好,你别擔心我,好好吃飯,吃好了休息會兒,你媽媽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