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賽兒神色鎮定的送顧西舟出了門,關上門,才微微松了口氣。連忙轉身,将先前擱在案邊一時忘了收好的包袱抱起,往房間角落的衣櫃前走去。
“你在做什麼?”床榻上的姜顔虛虛的睜了睜眼,在刺眼的燈光中擡臂蓋住眼睛,緩了會兒神,感覺喉嚨很幹,嘴巴也幹。半擡起眼皮,見對面的衣櫃前有個背影正在胡亂的翻着裡面的衣物,看着眼熟,于是虛弱的出聲問道。
朱賽兒聞聲回頭,眉宇間罩着的沉悶随即散開,臉上綻放出一抹喜悅神采,道:“姜顔,你總算是醒了。”說完,她便将手裡的包袱往衣櫃中一放,關上門,去了床榻邊坐下。
“這是哪裡?事情都安排好了?”姜顔的眼睛終于那适應房裡的燈光了,她放下搭在眉上的手臂,露出一臉的病容,眯着眼睛,有氣無力道:“我睡了多久了?”
“這裡是鳳栖台,你已經昏睡有七八日了。不過你放心,我已經把人安頓好了。另外,你義父跟你幹娘的屍體受損嚴重,經不起等,所以從月亮崖回去的第二日,你師兄便命人将他們都好生安葬了。”朱賽兒見她臉色還是很蒼白,嘴唇很幹,道:“你要喝水嗎?”
姜顔的大腦還有些懵然,舔了舔嘴唇,點了頭。
朱賽兒起身去案邊給她倒水。
姜顔雙手撐在身後,慢慢支着身體坐起來時,還能明顯感覺到腰腹間傳來的疼痛,這是活人才能有的知覺。
而她不想活着,更沒臉再活着。
果然那一劍還是刺得不夠準,不夠深。
姜顔上月亮崖時就沒想過要活着下來。她做了她想做的事情,後面就該是一劍了結性命,去地下給姜家夫婦以及姜氏死去的那些弟子賠理,道歉。
如今苟活了下來,欠姜家的東西她自覺是再也還不清了,積壓心底的那些愧疚與自責會永遠伴随她,每時每刻,每日每夜。
姜顔沒有來得及參加姜源道跟胡盛雲的葬禮,雖然避開了來自于靈魂深處的譴責與拷問。
但是此刻之後,往後的每一次午夜夢回,她都将會記得夢裡姜家夫婦渾身是血的跑來追問她的模樣?追問她為什麼不在得知真相的第一時間裡去救他們,追問為什麼明知他們無辜卻不肯站出來替他們申辯。
這些東西避不開了,她一身罪業,不配被這個世間收留。
姜顔是這樣想的。
“身體感覺如何?朱賽兒将茶盞遞到她面前,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關切道:“有沒有哪裡特别不舒服?要不我還是去請大夫過來看看吧。”
姜顔兩口喝光了茶盞裡的水,伸手揩着嘴角,道:“不用,我沒有哪裡不舒服。無非是躺久了四肢有些發軟無力罷了,緩緩就好了。”說完,她無意間瞧見手腕上有一抹鮮紅。
她轉着腕上那東西,仔細瞧了片刻,微微納悶道:“這是?”
朱賽兒拿回她手裡的空茶盞,道:“顧二公子送的,說是可以避邪的。”
“我自己不就是邪。”姜顔倒是沒料到一向冷冰冰的顧西舟會送她東西,發白的嘴角不自覺的往上勾了勾,揚起了一抹似有似無的笑,調侃道:“難怪我在夢裡便覺得有什麼厲害的東西死死的箍住了我的手腕,不太好受,原來是這手串在咬我。”
朱賽兒見姜顔凝結的眉頭終于松散開了些,便笑道:“說起來,他會送你這個東西也是因為你的那些朋友沒事老是喜歡出來瞎逛,被他瞧見過兩回,害得他以為是惡靈想要害你,便送了你這東西。”
“現下我可戴不得這玩意兒,隻怕是要辜負他的好意了。你跟我離得近,你可能比較需要這種東西,給你戴吧。”姜顔說着便解下了手鍊。
朱賽兒見她真要遞給自己,心裡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擺出一副長輩的姿态,道:“你這人也忒不懂事了,别人送你禮物,你轉手就送給旁人,這不是在糟踐送東西的人的心意嗎?有些不尊重人了。若是你不喜歡還給他也是好的,若是被他瞧見我戴着這東西,那他會怎麼看你?又會怎麼看我?”
姜顔自知體内煞氣沖天,難保它們沒有跑出來的時候,她怕這些東西傷到朱賽兒,一時隻想到了物盡其用。倒是沒想到顧西舟看到了會怎樣,有些不好意思道:“說得也是,那我自己收着吧。對了,你剛剛說這裡是鳳栖台,怎麼回事?我不是應該在水雲閣嗎?”
聽她問起這些,朱賽兒便從她倆在月登山分開那夜開始,将之前發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一的跟她說了一遍。
姜顔聽完後,心裡對目前的局勢也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
她隻是忍不住有些感歎才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外面竟發生了這麼多事。雖然她一開始就知道鬼王一旦現世,必然會在各世家間引起軒然大波,當初她也正是想利用這一點救人,不過真的到了這一步,她又覺得似乎這條路選的也不是那麼盡善盡美。
月亮崖上血流成河的場景她還曆曆在目。
甚至到頭來,她的義父跟幹娘,還有幾位師兄弟還是死了。
朱賽兒繼續道:“還有一事要告知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