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風鈴說着億萬年後的未來:從人類文明如何在廢土上掙紮求存,到又如何遭遇了智械反叛。
誰知,盛開消化了這堪比科幻史詩般的信息後,沉默片刻,給出的第一句評價卻是——
“不是……我說,咱們人類怎麼跟打不死的小強似的,這麼耐活啊?都億萬年了,還折騰呢?我還以為早該自我毀滅或者被什麼外星人滅絕了呢……”
姜風鈴:……
她沒想到盛開的重點竟然如此奇特。
兩人到了家門口,發現地上放着外賣。
姜風鈴的目光定格在那鮮紅的“海底撈”字樣上,眼睛倏然睜大。
“這是——”
“嘿嘿嘿,”盛開拎起一個袋子,在她面前晃了晃,“某人不是愛吃海底撈嘛?現在出去吃目标太大,所以直接叫外賣咯。”
聽着盛開邀功意味的笑聲,一股暖流,就這樣滲入了姜風鈴的四肢百骸,驅散了心底不安。
她伸手拎起另一袋食材,跟着盛開進了屋。
“外賣,送鍋子?”
姜風鈴感歎道。
玄關處,姜風鈴看着盛開變魔術般掏出了鍋具和底料包,眼中閃過一絲新奇:“現在的外賣……還送鍋子?”
盛開看着姜風鈴那驚奇樣,幽幽歎了口氣:“未來居然沒有外賣?!你們居然能靠罐頭活幾百年?!”
她一邊拆着包裝,一邊佯裝嚴肅地用手指點了點姜風鈴,“高油高鹽,偶爾放縱一下可以,不能常吃,聽到沒?”
盛開擺弄着電磁爐和鍋子,撕開湯底料包倒入鍋中,加水。
氤氲的熱氣和熟悉的香氣漸漸彌漫開來。
忙碌間,盛開手中的動作,幾不可察地一滞。
氤氲的熱氣模糊了她的眉眼,唇瓣微動,逸出一聲呢喃:“我還以為……”
——以為,對如今的“你”好,就能贖清對“你”的債呢。
這念頭刺得她心口微縮,最終隻餘一聲輕歎,被沸騰聲吞沒。
對面,姜風鈴擡眸,恰好撞見她收斂不及的黯淡。
“咕嘟——”
湯底冒了個泡。
姜風鈴看着盛開那雙努力裝作平靜的眼睛,開口道:“我覺得……‘她’離開這裡,不一定是壞事。”
“這幾個月,我一直都在想,”姜風鈴的聲音顯得有些飄渺,“宇宙這麼大,時間這麼長,為什麼偏偏是‘我’來到了這裡?又為什麼,偏偏是‘她’離開了……”
恰在此時,電磁爐發出“咔哒”一聲輕響。
盛開正低頭攪拌蘸料,見姜風鈴話語戛然而止。
擡眸問道:“怎麼了?”
姜風鈴回過神,用力搖了搖頭。
“沒事。”
她繼續說道,“……但我後來,好像想明白了。”
“或許……我們都是被各自的世界逼到懸崖邊的人,我厭惡我那裡的世界,‘她’……大概也無法承受這個世界帶來的傷痛……”
姜風鈴回看了那時候的直播錄像——
“她”在離婚欠債的重壓下,僅僅因為一句關于護膚品的詢問,就引來了旁人異樣的審視,那瞬間足以壓垮一顆本就敏感脆弱的心。
而自己呢?
早已厭倦了那個世界,隻想将所謂的“六芒星計劃”連同自己一起,徹底焚毀。
“可能……宋煙也厭倦了吧。”
“宋煙”這兩個字猝不及防地刺破了盛開強裝的平靜。
翻滾的火鍋騰起的熱氣模糊了她的臉,卻掩不住她驟然泛紅的眼眶。
壓抑許久的情緒猛地反撲上來,哽得她喉嚨發緊。
“她……她就是把自己逼得太狠了!”鼻頭一酸,眼淚終于忍不住滑落,“那次車禍……根本就是那些混蛋逼她!非要她去應酬!”
“說什麼為了更好的發展,說什麼能更進一步……她明明……”盛開的聲音哽咽着,“她以前還跟我說,想……想回家開間客棧躺平了……”
最後幾個字,幾乎淹沒在無法抑制的低泣聲中。
她曾給自己畫下界線——
悲傷和軟弱,隻能留在醫院那四面白牆之内。
一旦踏出那道門,就必須将它們剝離、丢棄。
盛開猛地吸了吸鼻子,将淚意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夾起一塊塊肥牛卷,在辣椒蘸料裡迅速裹了圈,塞進嘴裡。
辣椒的刺激讓她眼圈通紅,淚水再次湧出,她卻毫不在意,反而借着這股辣勁兒,想把心裡的郁氣沖散。
姜風鈴見狀,放緩了聲音安慰道:“……也許,宋煙在另一個世界真的過得很好呢?沒有那些壓力,自由自在,做她真正想做的事。”
“就像……‘她’,”她頓了頓,“我以前也總是惴惴不安,覺得自己占了别人的身體。但後來我想,說不定‘她’去了一個從出生起,就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裡的世界。”
姜風鈴自己也夾了一筷子菜,沾了點醬料。
辣意在舌尖彌漫開,卻似乎……少了點什麼。
她皺了皺眉,将那一點微妙的滋味差異和不合時宜的念頭一同甩開。
辣椒的痛感和飄渺的希望交織在一起,讓盛開的心稍微松了松。
眼淚是止住了,但眼眶依舊通紅。
“對哦,”她含混地說着,眼神驟然一亮,“煙煙老是嚷嚷着要退休,說不定現在正躺平養老呢。”
“穿越小說都這麼寫的,不是郡主就是公主——”
緊接着,她腦筋一轉,猛地朝姜風鈴一指,“等等!姜風鈴!那你豈不是——”
姜風鈴:“?”
“你想啊,”盛開猛地一拍大腿,“按現在小說套路,你這種……穿成豪門棄婦的,不都是逆襲打臉,順便把總裁前夫重新拿下,上演一出破鏡重圓的戲碼嗎?”
她擠眉弄眼:“你那個婚,怕是離不成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