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風鈴擡眸,目光徑直撞上了他的視線。
那溫和得體的社交眼神中,一絲藏匿極深的桀骜野性悄然流露。
然而,迫人銳氣又被他周身沉穩氣場包裹,透着别樣的吸引力。
周圍人聲,瞬間模糊。
這是姜風鈴從來沒見過的夏潤則。
——之前,T台上的他,聚光燈的他,都被行程、距離牽絆住了。
她從未看過夏潤則走秀,隻停留在聽聞和想象之中。
如今,他驟然空降,執掌新業務,以截然不同的姿态出現。
這份反差,倒是勾起了姜風鈴的好奇心。
她定了定神,迫使自己維持住公衆場合應有的疏離感。
“确實是好久不見了。”
夏潤則眸光微動,眼底深處那抹意蘊卻是不減反增。
這時,官方記者适時将話筒又遞了過來,講話題拉回正軌:
“夏先生,許老師,剛才我們聊到Verano對戲劇人才的投入,這其實也契合了當下我們鼓勵中西文化交流、展現文化自信的價值導向。”
“不知Verano在這方面,是否有更長遠的考量?”
這個問題,将商業投資拔高到了文化外交的層面。
許梅老師含笑看向夏潤則。
夏潤則微微颔首,目光從姜風鈴臉上移開,轉向鏡頭。
那一瞬間,他周身的氣場再次切換——
隻剩下屬于公衆人物的從容練達。
“藝術是無國界的語言,Verano作為一家具有國際視野的企業。”
他侃侃而談,“支持高質量的藝術創作,并為其搭建走向世界的橋梁,本身就是一種積極的回應,體現中西交流合作的潛在價值。”
提及“藝術創作”的時候,他眼角餘光極其短暫地,掃過姜風鈴的方向。
“我們投資,不僅僅是看中其商業潛力,更是着眼于它的長遠價值。Verano樂于成為這橋梁的一部分,讓中西文化有更多機會被世界看見。”
許老師适時開口:“夏先生的格局令人欽佩,這也是我們劇團一直努力的方向。”
“明年三月,恰逢中西建交紀念月,也是我們與Verano合作的首部話劇預定上演的日子。希望能一切順利,開個好頭。”
話音剛落,夏潤則立刻接過了話頭,褪去了方才公事公辦的疏離:
“三月份的首演?”
他微微側過身,目光随意地再次朝旁掠去,落點精準。
私人意圖,昭然若揭。
他語速不疾不徐,“屆時,時間允許,潤則一定親自到場。”
姜風鈴當然知道他的别有用心。
她感受着那道目光的重量,盡量保持微笑。
可即便如此,熱意依舊爬上耳廓,暈開一抹绯紅。
紅暈藏在鬓邊發絲,若不細看,難以察覺。
夏潤則瞥了眼,嘴角弧度加深,卻又控制在社交禮儀的安全範圍内。
官方的采訪環節很快結束,記者禮貌散場,參會者們三三兩兩散開。
許老師又和夏潤則寒暄了幾句未來的合作細節,便被相熟的朋友叫走了。
轉瞬間,剛才還隔着人的距離蕩然無存,隻剩下姜風鈴和夏潤則兀自面對面站着。
姜風鈴害怕旁人看出不該有的端倪,正琢磨着找個借口先行離開。
餘光卻瞥見人群邊緣,一道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西裝面料考究,顯然價值不菲,此刻穿在主人身上,卻無端透出幾分落拓。
是莫信。
他被幾家不請自來的媒體堵在那裡,臉上沒什麼笑意,隻有被冒犯後的不耐與煩躁。
閃光燈在他臉上炸開,襯得他臉色愈發難看。
“莫先生,關于貴司的稅務問題和高管受賄,您能否給公衆一個明确的交代?”
“外界質疑您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您怎麼看?”
“公司目前的情況,您是否認為自己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記者的提問一個比一個尖銳,像是要把他僅剩的體面也剝幹淨。
莫信身形未動,下颌擡了擡,目光依舊是那般居高臨下,不曾削減分毫。
他哂了一聲,“公司運營中出現的問題,管理層已知悉并高度重視。相關情況,我們正配合調查,屆時會統一發布官方聲明。”
聽不出多少歉意,更像是一則通知。
“任何商業決策都有其複雜的背景和考量,并非外界所見的非黑即白。至于責任認定,我相信相關部門會給出公正的結論。”
他帶着慣有的強硬,繼續說道:“在最終結果出來之前,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不負責任的猜測和報道。”
說完,他連表面的鞠躬都懶得做,冷着張臉,示意助理隔開記者,趕快結束這段采訪。
隔着喧嚣,姜風鈴依然能嗅到他那份深入骨髓的傲慢。
果然。他還是這副德行。
即使身處泥潭,也不放下那份可悲又可笑的高傲,習慣性地把所有鍋甩給别人。
傲慢、卑劣、令人厭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