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忍住拿起來看了幾眼。
“這是……房子?”季止有些不确定。
“是狗窩。”
季止發出意味不明的一聲笑,抖了抖手裡薄薄的幾張紙:“整挺好的。”
季止這聲笑笑得李小年有點羞恥,他撓了撓臉,大着膽子上前指給季止看,這裡是家門口,這裡是屋頂,還有門牌。
李小年講的投入,季止半聽不聽,大黃看着兩個人越來越近的距離,不是很高興。
好不容易等李小年介紹完圖紙的時間,季止已經來來回回看了不下三遍,轉頭看向李小年鋸到一半的木闆:“讓我試試。”
李小年啊了一聲。
季止:“啊什麼啊?锔子拿來。”
李小年乖乖雙手奉上,叮囑道:“你小心一點。”
季止拿着鋸子對着李小年鋸到一半的木闆躍躍欲試,李小年看着季止大刀闊斧的模樣吓出了一身冷汗,這萬一又傷到了還得去醫院。
季止沒見李小年出聲,追問道:“嗯,是不是順着這條線割?”
李小年連忙回:“是是是。”
才從診所裡面出來,但是現在的季止生龍活虎得除了臉上還有些發燒過後的病态,完全看不出來是個病人。
袖子撸到胳膊以上,露出結實的肌肉,手臂上青筋凸起。
此時李小年不合時宜地閃過一個念頭,如果季止一拳下去,自己應該直接頭七了。
“你确定是吧?”
“我确定。”李小年話音剛落,季止的手臂就開始動起來了,沒有技巧全是蠻勁兒。
李小年端了隻小凳坐在一邊看着季止勞動,本來想勸季止歇歇,看季止動力十足的模樣又不知道從何開口,愣是傻傻地看着季止把剩下的木闆鋸完了。
季止擦了擦額頭的汗,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回頭一看李小年不知道從哪裡搬來一隻小馬紮已經坐下了。
“怎麼樣?”季止得意地向李小年展示自己的勞動成果。
李小年呆呆對他比了個大拇指。
季止虛榮心頓起,本來想着一鼓作氣把剩下的活都幹了,卻發現自己看不懂李小年畫的圖紙上标注的字。
“你寫的是什麼?字和狗刨的一樣。我記得你字不是這樣啊?”季止對着圖紙看了半晌,麻麻賴賴道。
你的字和狗刨的一樣。
李小年如遭雷劈,顧不得什麼一把拿過圖紙,指着上面的字一字一句道:“哪裡醜了,不是看的出來嗎?這是銜接,這是放在一起。”
李小年的字最多算潦草了一點,距離看不清還是有一段距離的。季止這麼說也是帶着點故意的意味在裡面,偏偏李小年信了。
“太草了,看不清。怎麼你有意見?”季止好整以暇地看着李小年。
李小年才想着為自己辯駁一番,話都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是有點草。”
季止得意:“是吧?”
李小年屈辱:“是的。”
由于設計師畫面潦草,設計水平堪憂,導緻技術工人季止的工作不能繼續下去,設計師李小年深表抱歉。
剩下的時間裡面,兩個人齊心協力釘釘子的釘釘子,磨光的磨光,一直折騰到太陽下山。
季止本來想着随便動動手,滿足一下自己的探索欲,誰知道到後面手就沒有離開過工具。
看着地上逐漸成型的狗屋,又看看躺着四仰八叉不知道憂愁為何物的大黃,季止呼出一口氣,站起身來伸了伸酸痛的腰,腳尖踢了大黃一腳,心裡有些不爽:“便宜你了,第一次手工作業給你睡了。”
李小年擦了把額頭上的汗,回屋拿了瓶牛奶送到季止手裡,讨好道:“喝牛奶嗎?”
季止低頭看了一眼牛奶,掰下吸管放嘴裡猛吸,幾口牛奶盒就扁的不行了。
還行,甜的膩歪。
李小年看着季止喝完牛奶又遞上來蘋果,個頭不大但色澤鮮豔:“吃蘋果嗎?”
又是牛奶又是蘋果,季止有些摸不着頭腦,把蘋果往上抛了抛,想到什麼突然開口,語氣裡帶着股揶揄:“李小年,你讨好我啊?”
李小年沒想到自己打的小心思會直接被大條條點出來,其實也不是讨好隻是想還人情。
季止看李小年不說話,有些隐秘地暗爽:“行吧,下不為例。”
李小年正苦于沒法解釋,季止也有終止話題的意思,于是他也不再糾結,轉身又跑回屋。
回來的時候李小年麥色的臉上汗津津的,帶着不知道從哪裡帶來的灰土——他回屋拿了根記号筆,想在狗屋的門牌上寫字,剛一提筆動作一頓,想叫季止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對方叫什麼,沒人和李小年介紹過他,村長叫他大少爺,自己隻隐隐記得司機說他姓季。
好像在其他人眼裡,李小年沒有知道季止名字的必要。
“季先生。”三個字輕輕從嗓子裡面滑出來。
季止這邊還在逗狗,一聲季先生聽得季止一晃神,褲腿被狗嘴咬住。季止不耐煩地動了動腿,大黃死死咬着不松口,狗嘴咬着狗眼還要往上觑一眼,季止第一次從狗眼裡面看到了什麼叫得意。
季止笑了,扭頭朝着李小年看去。天邊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了霞,紅彤彤落在地上,落在院子裡,落到李小年臉上,帶着鄉下的塵土和晚霞的餘晖,李小年一臉鄭重:“季先生要不要提個字?”
“行。”季止走一步褲腿上的狗被拖着走一步。
李小年神色一變,沖上前去把季止從狗嘴上解救下來。大黃一看主人過來了,還沒等李小年走近,嗷嗚一聲松開嘴,夾着尾巴跑了。
李小年:......
季止手裡拿着筆,思量再三,蹲下身子在門牌上寫下“惡犬之屋”四個大字 ,左看右看,簡直不要太滿意了,掏出手機給自己和狗屋的合照拍了一張,發了朋友圈。季止懶得想文案,這回照例沒有文字。
拍完照,發完朋友圈。季止看着站在一邊的李小年,長臂一伸,一把把李小年拉到身邊,看着鏡頭裡面還帶着錯愕的那張臉,季止惡劣笑道:“看鏡頭,膽小鬼。”
快門一摁,李小年站在季止身邊,兩個人都不是很幹淨,彼此挨得那麼近,眼前是空洞的攝像頭,後面是無邊無際的晚霞。
這是他們第一張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