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一般，他不是個好丈夫也不是好父親。”他沒有給予林芷足夠的陪伴和沒有給予季止足夠的尊重。

季止語氣緩而沉，似乎是陷入了回憶的漩渦裡。

季度付白手起家，全靠自己敏銳的商業嗅覺在在申城打下了自己的一番天地。

打拼期間，季度付遇上了身為音樂老師的林芷。風度翩翩的商業新貴碰上了優雅從容的音樂老師，兩個人很快就墜入愛河，在結婚的第二年就有了季止。

季止剛出生沒多久，政策打擊再加上戰略失誤，季度付幾乎虧得血本無歸。林芷出自書香世家，家裡雖然說不上多殷實但到底是有幾分家底的，傾盡所有幫季度付東山再起。林芷平時素淨彈琴的手，舉起了酒杯，替季度付周轉回旋。

愛妻者風生水起，虧妻者百财不入。

在林芷的大力幫助下，季度付終于還是熬了過去，一躍成了申城最炙手可熱的新星。

身份地位上來了，心思活絡的人也就多了，開始有源源不斷地女人對季度付投懷送抱。

李小年心往上提了提，回頭無措地看了眼季止。

李小年的眼睛太澄澈了，藏不住心思。

季止笑了笑，語氣裡帶着無奈：“季度付沒出軌，他做的很好，不管出入何種場合一直帶着和林芷的結婚戒指，每天都和林芷打電話報備。”

平心而論，季度付做的已經足夠好了。周圍的合作夥伴哪一個不是在家紅旗不倒，在外彩旗飄飄。

諷刺的是，一心一意作為基本的要求，在某些人嘴裡卻成了十分值得誇耀的事。

直到林芷出車禍，打碎了溫馨和平的家庭。

林芷是去接季止放學路上出的車禍，誰都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的一輛失控的大貨車，就在和幼兒園老師打完電話的下一刻。

林芷死了。

季度付彼時正在國外出差，知道消息第一時間趕到醫院，下車時連鞋子都跑掉了一隻，一路挨到停屍間。臨到門口，季度付下意識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領，才敢進門，隔着層白布顫抖着手指頭沒敢揭開，梳到腦後的頭發落了幾縷下來，往常總是挺直的脊梁好像一瞬間彎了。

燒了吧。

季止聽到季度付語氣裡帶着抑制不住的顫抖。

林芷的死，季度付隻頹廢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就西裝革履地替林芷處理了後事，舉辦了葬禮。

季止年歲還小，便整天跟在季度付身後追問媽媽呢。

季度付看向季止的眼神很複雜，至今季止回憶起來也形容不上來。

季度付隻是把大手放在季止的頭上，語氣沉重說了句：“從現在起，你要當個男子漢了。”

在林芷葬禮的當天，季止穿着西裝，系着領帶努力當個男子漢，學着林芷教會他關于死亡的第一課。

林芷死後，季度付和季止兩個人跌跌撞撞地長大。

季度付不知道怎麼季止身體會弱到三天兩頭就要去醫院。季止懼怕季度付每次趕過來時沉下來的臉色，自覺惹事，到後面身體不舒服也不敢告訴照顧他的阿姨，隻自己忍着。

等到季止再次睜眼的時候，看到西裝革履的季度付坐在病床前，冷聲怒吼道：“你知道你發燒了嗎？如果不是阿姨過來看你，你死在床上也沒有人會知道。”

高燒未退的季止被季度付鋪天蓋地地一吼，吓得哭叫連連，嘴裡隻喊着媽媽，一連發了幾天的高燒，連帶着曠了好幾天的小提琴班。

季度付不由得挪出更多的時間來照顧季止，送季止去學散打，記下季止的忌口，偷摸學針線活幫林芷留給季止的娃娃縫好。

但在季止的印象裡，季度付從來沒有給過他好臉，從季度付嘴裡說出來永遠不是表揚而是批評和否定。

你不可以。

你不行。

你難道不是那麼想的？

面對老師的誇獎，季止每次滿懷期待地仰頭去看季度付的反應，季度付反應總是淡淡。

老師誇張了。

班上的同學總是很羨慕季止的自由，因為季度付好像從來不多餘管他。季止卻總在放學後第一個回家，把寫優作業本明晃晃攤開擺在桌子上，小孩子心思昭然欲揭。

季度付隻是掃了一眼，讓人把本子拿下去。

小學生季止好像是終于發現了自己無論做了什麼都不能讓季度付滿意後，破罐子破摔肆無忌憚地開始逃課打架。

季度付冷着臉對他說你真讓我失望。

季止無所謂地在心裡想道：反正你對我就沒有希望過。自此父子倆的關系越來越僵。

“我高中的時候，打了次架。鬧得挺大的，但是我不後悔。”也是這次讓季度付徹底對他失望，把他送出國讀書。

李小年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季止的手底下起身，他伸手戀愛地摸了摸季止的腦袋。

季止順勢把整個人抱在懷裡，語氣裡面帶了點委屈：“其他人都知道先問了再說，就季度付直接給我判了死刑。我也沒那麼爛吧？”

李小年安慰地摸了把季止的腦袋：“因為什麼打的架？”

季止蹭了蹭，像隻大狗一樣賴在李小年身上，悶悶道：“不好說。”

兩人沉默着，季止突然擡頭蹭了蹭李小年的鼻尖，仰頭想要去親吻。

李小年偏了偏頭，躲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