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一個重重的落地聲響起,那人的身影竟就随白霧化去,了無蹤迹。
看着眼前毫無動靜的白霧,左承安忽然兩眼一黑地跌落在地,而等他再醒來時,眼前就是一片漆黑,耳邊蕩着河水緩緩流動的嘩嘩聲。
他的腦袋一緊,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痛苦中,他又下意識地往心口上一看,沒想到剛剛的一切,竟然又是夢魇……
他失神地沉了一口氣,眼眸恍惚地垂落着,一看身下,一壺透着濃郁香氣的酒壺就已經被打翻,伶仃地躺在角落裡。
說什麼牽挂之酒,不過都是背叛他的手段罷了!左承安恨恨地冷笑着,昏暗的天光和紅色的鮮血又猛烈地湧上眼前,入骨的恨意劇烈撞上胸口,他雙拳狠地握緊,一捏,手中卻不知何時多了個青色的鈴铛。
他失神地将手中的鈴铛拿起,随之,一張幾乎深埋記憶深淵的臉就重新模糊地映在眼前,“雲……雲依……?”他的心髒猛地一抖,好像置身于夢境之中。
***
意識沉沉浮浮,像躺在一葉小船上蕩漾了很久很久,餘長笙蘇醒地睜開眼睛,感覺這一覺綿長又甯靜。
房裡也是安靜漆黑的,沒有一絲動靜。看來所有人都已經歇息了。餘長笙心底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起身來披好外衣,再無睡意。
這次睡得可真夠久的。餘長笙走到書桌前,香霧流轉中,一個香爐裡的百刻香早已經燃盡,宮女又添了一爐上來。
燃盡的百刻香香爐是她特地囑咐宮女留下來的,現在看來,今夜已經是她沉睡的第二夜了。
怎麼偏偏是深夜時候醒了呢。餘長笙腳步茫然,黯然地推開窗戶,一股專屬于深夜的涼風就習習地輕撲過來,還牽着海棠樹上的葉子微微作響,浮現出一種似動似靜的朦胧美感。
再往那樹下一看,竟微微晃晃地映射出一抹淡淡的燭光來,餘長笙仔細地眨了眨眼睛,卻看見那快與夜色融為一體的清寂客房内,果真包裹着一層微光。
他怎麼還沒睡?她看着那亮着光的房間,頓了頓後,就關上了窗戶,朝院子走去。
“你睡了嗎?”左承安的房門外,餘長笙叩了叩門,輕聲在門外喚着。
“左承安?”聽裡面沒有回應,餘長笙又繼續試探。
奇怪……在門外又候了一陣,那門卻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興許他是睡了吧,餘長笙有些失望地轉過身去,一陣大門被拉響的悅耳聲音卻又忽地在耳後響起。
“有事?”門後面是一個不太待見的冷漠聲音。
餘長笙轉過身去看着他,屋裡微弱的燭光下,他那張精緻深邃的臉在門後若隐若現,透露出一種疲憊破碎的不真實感。
“啊……你,”餘長笙愣地晃過神來,詢問道:“你昨日出去後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左承安沒有說話,臉色是逐漸浮現上來的不耐煩和疏離冷漠。餘長笙的心底忽然一冷,感覺面前的人好像是一片摸不透底的黑色。
“你不在的時候任将軍剛好來了……”見他不歡迎的臉色,餘長笙趕忙道,又說:“他說信收到了。”
面前的男子微微垂了垂眸,平淡如霜的眼睛裡掠過一絲輕微的波動後,便再無其他。
她忽然感到呼吸有些緊促,好像眼前的那片黑色在身前無限地展開,将他們隔成天各一方的距離。或許,這就是他們原本的距離——兩個意外萍水相逢的過客,不曾踏進對方的世界一步,便會匆匆離開。她也沒必要為他的其他事情所煩擾。
夜色與微光交織中,餘長笙的心一定,擡起頭眼睛直直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不過,他沒說什麼就走了。”聲音低落,最後化為無聲的放任。
那張陰沉沒有一絲生氣的臉沉默着,搖曳的燭光映得他臉上的光影不斷變換,玄幻飄渺。一瞬,餘長笙好像感受到他臉上虛無地掠過一絲奇異的冷笑,随後帶着半開的大門一并翕然合上。
餘長笙被隔在門外,又是一陣空茫浮上心頭。